她一直在寻找的也许就是这样的一个力量,把她拖进去,让她没有了后路,不得不面对过去。
她的过去现在坐在老式的木椅子上,闭着双眼,面容安详,头发半百,眼角浅浅的皱纹,穿着白色的旗袍,胸部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她老了,如同她从未哺育过的她的胸部,不再充满弹性,萎缩,青春这东西一点一滴的流走,她把握不住的不仅仅是丈夫的心,还有她自己。
她的头发盘在脑后,露出高傲的额头,她总是仰着人俯视别人,包括她的丈夫和她的女儿。
耳朵上戴着两颗温润的珍珠,色泽淡雅,造型典雅朴素,年轻时候的母亲喜欢戴钻石的耳环,光芒四射,咄咄逼人。
她老了,变了。不知道是因为老了才会有这样的变化,还是变得苍老了。
老爷子坐到柳母的对面,手放在她的手腕上把脉片刻。
柳夏年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柳母,似乎中间隔了好几年的时光,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在时光的洪流面前是那么的遥远。
“母亲。”柳夏年轻声叫道,小心翼翼的,怕把她吓到了也怕自己的梦魇惊醒。
柳母张开了眼睛,视线中屋子里缓慢的扫视了一番,慢慢的移动,从坐在她对面的老爷子,再到身边的看护,也从柳夏年身上扫过去,停留了片刻,又移开来了。
“我以为夏年在叫我。”她露出温和的笑容,以遗憾的口吻对老爷子说。
老爷子充满了慈悲的眼落在柳夏年身上,柳夏年心中的苦如同潮汐,淹没了在沙滩上无法离开的她。
“好像很久没有看到夏年,这孩子跟我不近,每次回来,都一个人闷在屋子了,想跟她说话,看见她的脸,却又说不上话来。她成熟的太快,好像一夜之间,才刚从我身上采摘下来,就立刻成了一个独立的人。”柳母跟刘老爷子说着,柳夏年站在一边安静的听,是不是年长了的人都会变得和蔼起来,变得喜欢说话,还有回忆。
“那孩子是太早熟了。我也看不过去,年纪轻轻的就像个老头子一样老成,我还希望她跟那丫头似的闹闹。”老爷子也跟着参合起来说柳夏年坏话。
“我倒希望她跟我亲点,但她不肯。”柳母说。
柳夏年几乎要哭了,她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事实,她以为是这个世界中把她推开。也许娘是在说谎,多大的谎言,为了掩饰小时候对她的疏离。即使是谎言,都能让柳夏年想要流泪。
如果早点这样说的话柳夏年想。
柳夏年走近柳母的身边,弯下腰,柳母看向她,眼和蔼温暖。
“你长的真像她。”柳母轻轻的说。
“她长大了以后就和我一样。”柳夏年按住柳母的手,温柔的说。
“夏年长大了也会那么好看的。你看,多好看的一张脸,俊的,看着就欢喜。”她以着上海话说,说到欢喜这词,笑了。
如果你听过江南人说话,你会知道,江南人从来不说爱,她们只说欢喜。那是比爱更好的词,因为爱了,所以觉得欢乐了。这感觉如流水,清澈而欢快。
柳夏年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眼前,眼泪流过她的手心,从指缝间流出,掬不住的眼泪成了悲伤的河流,柳夏年在其中,随波逐流。
“丫头,你该回去了。”刘老爷子怕柳夏年说太多,让柳母受到冲击,影响了她稍微稳定下来的情绪,催她离开。
柳夏年抹去眼泪,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在出门前,最后回头看一眼母亲,母亲朝她淡淡的笑,以眼目送她离开,说“再会。”
“再见。”柳夏年说。
柳夏年走出屋子,觉得自己像刚从茧里出来的蝴蝶,脚底下是破旧的壳,摆脱了过去的影子,有些东西,自己以为不在乎的,却时时刻刻影响着自己,终于在一次痛苦后,那些影子支离破碎。
母亲的脸,换成了现在的脸,柳夏年想在等母亲再稳定一点以后,带沐未央过来见见这个已经忘记仇恨活着自己的世界里的老女人,女人因为年老而变得懂得体谅。沐未央也该学着去面对,她比她更纠结在过去的千丝万缕中。
上了车,刘奶奶从门里走出来,手中拎着一包东西,是帝都老字号的药店里弄来的一包药,塞到柳夏年的车子里,说“你家的丫头不喜欢吃苦的就含着这个吃。我喜欢吃的,她也肯定喜欢的很。”
“谢谢奶奶。你那么疼她,她知道后一定很感动,”
“我疼她也是疼你,俩个一起疼。你见过你母亲现在的情况了,心里也放下过去。”
“我知道。”柳夏年笑着说。
“好,好,那就好。回家去吧,你家的丫头等你等的急了。”刘奶奶挥挥手,送她离开,车子慢慢的开出胡同,从镜子里看到奶奶还在挥手,红色的唐装像一团火焰,温暖着内心。
“你现在在哭么”陈墨染打来电话,小声的问。
柳夏年却想笑,说“我没事。”
“那就好,我一直担心着你。”
“中午有好好吃饭么”柳夏年问她。
陈墨染高声回答“有,都吃了。”还因为吃的太多被沐未央给嘲笑了去,亏死了。
“那就好,现在在家里等着我回去”
“我在学校,你来接我好不好”
“怎么想到去学校了”
“因为无聊,你不在家里,家里空空荡荡的,面包又不会说话,就特别想你,但是又不能去找你,就到外面来散散心。不知不觉就到学校里来了。”陈墨染坐在秋千上,身体随着秋千在空上荡着,脚悬空,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