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好多的血。
往日静谧的华林园,忽然间化作一片人间地狱,乱军手起刀落,杀戮笼罩着一切,树木,屋舍沾染上了鲜血。
站在红白交织雪地上,刘楚玉冷得发抖,她刚想逃离,却忽然他听到刘子业的声音,一声声唤着‘阿姐’,无比凄厉和惨痛。
刘楚玉从梦中惊醒,却只看到了破败的屋子和窗外惨白的月光。刘楚玉望着家徒四壁的房间,好久才分辩出那边是梦,哪边是现实。
这一夜,她愣愣望着窗外的月亮,心里思绪万千,再无一点困意。
等到东边的天空隐隐被染红的时候,辗转无眠的刘楚玉才终于摸索着起身,穿上并不算暖和的棉袄,在厨房忙活了起来。
折腾了好一阵才烧好了热水,打在盆中一阵洗漱过后,刘楚玉热了热昨日的小半碗米粥,就着它啃了几口干粮。
这几日跟在流玥身边,流玥除了提供食物保证她饿不死之外,并不怎么照顾她。
她没有流玥那般好的体魄,平日里捧一堆雪便能洗脸;尤其是她的手还被寒风吹出了裂口,粘到冰水便是一股钻心的的疼。
知道再指望不上别人的伺候,刘楚玉开始学起了一些简单的活计,比如生火,比如做饭。
死过一次,刘楚玉已经看开了很多事,她如今并不觉这样的事有多么难以接受,只是夜里摩挲着自己泛疼的掌心和酸痛的肩膀,她有些不确定,自己这幅娇贵的身子,到底能坚持多久。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阳光透过几个木棍隔断的窗户,照进有些阴冷的室内。刘楚玉沉默地坐在晒入室内的阳光下,案几上的药汁漾着几点碎渣,空气中弥漫的是浓郁的药腥气。
这两日流玥白日都外出了,连个斗嘴的人都没有,刘楚玉有些闷的发慌。
没有风,空气安静让人窒息,似乎能听到胸口里的心跳声,刘楚玉有些烦躁,拾起桌上的墨笔,在麻纸上随意描摹。
等到回过来时,刘楚玉笔下已经好几句不知所谓的诗句了。
她好笑地看着泄露了自己烦闷情绪的字迹,目光落在纸上的‘怀’之一字上时,心忽然颤了一下。
怀敬。他近来还好吗?他让流玥救了自己,下一步又打算怎么做呢。
刘楚玉轻叹了口气,并不敢有所期盼。她将笔墨搁到一边。踏着残雪,走出了院子外。她身上是普通村妇的衣物,与这灰寄寄的建筑凑在一块,看起来倒也并不突兀,
年关将至,远处隐隐有爆竹声传来,隔着一堵泥糊的院墙,她隐约听到了隔壁的欢笑声,清脆而又肆意。
她不觉移了两步,透过隔壁那没有完全掩上的木门,看到了院子里正凑在一起嬉笑的几个小孩,他们乐融融地笑闹着,也不知在玩什么游戏。
如今,她的寒疾已经彻底根治了,以后应该也可以怀上孩子吧,然而,她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刘楚玉愣愣望着隔壁院子里的小孩,忽地想起当初错以为自己怀孕了的那段时光。当时她以为她有了她和怀敬的孩子,她也曾今期待过的……虽然,最后一切都落空了。
院内,几个孩子仍在毫无知觉地笑闹,刘楚玉又站了一会儿,最终默默地退回自己的院子,刚踏进院门,却蓦地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样雪白的衣衫,还是那样芝兰玉树的身形,俊美的容颜上,连唇边的笑意都那般恰到好处,同回忆里他该有的模样分毫不差。
刘楚玉仿佛被眼前的景象扼住喉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生在梦中。
“公主……”怀敬唤了她一声,唇际的笑意加深。
刘楚玉呆呆站在原地,直到怀敬伸手握紧了她的,才回过来——真的是他。
明媚阳光投在两个人的身上,刘楚玉任由怀敬牵着自己,跟随着他的步伐,看着两人在尚未消尽冰雪的地面上踩出深深浅浅的印子。
直到进了室内,刘楚玉被揽入那熟悉的怀抱中,她才像恢复了知觉一般,抬头痴痴地望着他,任由自己化作白烟的鼻息,弥漫上他额角上,脸颊上,与他的纠缠到一起。
“这才多久不见,公主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一般。”怀敬蹙眉,有些打趣地开口道。
刘楚玉的小手在他灼热的掌心中微微颤抖,她垂眸,唇微弱地翕动,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句轻唤:“怀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