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一个猛子坐起来,断断续续的话生生憋在喉咙里“阿绾不曾克克”
眼睁开头顶,是金丝钩花的丝罗绣帐。更多小说 ltxsba.top
扭头四顾壁衣、玉书案、重木凭几、青铜树枝灯
一阵微风拂过,从横梁上垂下的两只玉璧互相碰撞,发出极轻极悦耳的噌噌声。
一下放松了,窦绾瘫回床榻。
这里是皇宫,是大汉皇太后的长乐宫;不是章武侯官邸的后院。不会有人打她,不会有人骂她,也不会有人指着她的脑门说她是克母的扫帚星。
可心,还是揪着疼,揪着疼
不想睡,也不敢睡了,窦绾光着脚下床,快步往外走。
奶娘年纪大了,在外间睡得稀里糊涂。值夜的宫女倒是醒着,看见窦贵女当没看见。
天还黑着。现在是冬天,夜本就长。
窦绾光着脚在内走廊穿过,廊壁上有灯,一点都不暗;地上铺着毛皮,一块块用铜钉固定在木地板上,一点都不冷。
熟悉的门出现在面前,窦绾停在门口,伸手去推,心里忐忑阿娇妹妹,阿娇妹妹不会又去皇太后那边了吧窦绾知道,表表妹阿娇经常睡到一半去找窦太后或者馆陶长公主。
门推开,外间垫子上躺着鲁女等几个。
窦绾松了口气这时候吴女官该去准备鸡汤药膳了,不在也正常。鲁女也是表妹的贴身侍女,有她在说明阿娇今晚没去找长辈。
鲁女睡得跟头死猪似的。鲁女身边三个宫女中,一个宽额细眼的宫娥首先惊醒,半欠起身看着她,一声不吭。
窦绾觉得这宫女聪明识趣,努力给个笑脸;然后,踮着脚尖跑进内室。
软枕锦被之中,娇娇翁主睡得是香又甜。
“阿娇,阿娇”窦表姐掀开被子钻进去,从后面搂住表妹,下巴搁在阿娇肩膀上“呜阿娇”
娇娇翁主被扰了觉,半梦半醒的发现身后多了个人。
“阿彻刘彻出去啦,否啦”小贵女撅起小嘴,闭着眼,手脚并用地把来人往外头推、用力推刘彻表哥好讨厌他不是有自己的卧房吗怎么老是找过来
窦表姐不肯放,圈着表妹的小肩膀呜咽“呜阿娇,呜呜,阿娇”
摸摸头发摸摸面庞,陈娇小贵女终于认出是表姐不是刘彻“阿绾”
可怜的窦绾表姐,又做恶梦了娇娇翁主迷迷瞪瞪地伸臂到窦表姐背后,徐徐拍着,妮妮努努地安慰“呢,从姊,阿绾,莫怕,莫怕哦娇娇在,娇娇在呀”
小表妹香软温暖的气息慢慢抚慰了伤痕累累的心,窦绾纠结的眉头缓缓松开,眼皮子也跟着渐渐沉重“阿娇”
不一会儿,小表姐妹两个深深入眠这次,不再有噩梦
长信宫的清晨是有序而忙碌的。吴女官指挥着宫娥们进来,轻手轻脚安置各种洗漱和梳头用具,做好给小贵女起身的准备。
至于窦绾贵女的出现,馆陶翁主这边伺候的人早已司空见惯,没一个吃惊的。
轻轻拍摇两位小贵女的肩膀,吴女官小心翼翼请小主人们起床。
“阿绾,不啦”娇娇翁主打个大大的哈气,翻个身头朝里继续睡。
吴女官也不急,不紧不慢细细摇。这小祖宗一直这样,喜欢睡懒觉,起个床有的磨蹭了;除了皇帝和皇太后,没人对付得了。
窦表姐比较自觉,一叫就起来了。穿上晨衣坐在那儿让侍女梳头,梳着梳着窦贵女忽然注意到壁衣下排列的一溜匣子,大中小一式两份,一共六只。
“鲁女,今兮”窦贵女回头问鲁女。
鲁女不答,只咪咪笑着点头。
也就是说今天是初五,有新衣服窦绾站起来,走到匣子前查看。
长乐宫的习惯,如果给孩子们添新衣服,织室通常会在初四晚上送来,初五早上送到小贵女床前窦表姐的近侍估计是看自家主人跑翁主这儿来了,新衣服也就跟着送了来。
每只匣子上都带木牌。窦绾拿起翻看,挑刻着李花的匣子一一打开
大匣子里盛放的是中单。厚厚一叠,最上等软缎的面料,袖口和领口用刺绣或交织制出华丽的花纹装饰。窦绾数了数,白、绿、红各五件,一共十五件。
中等大小的匣子,按惯例放的是常礼服。一件短绒锦,三件长绒锦,都是彩绣辉煌的曲裾。
如果算上十一月末那三件回想回想过年时宫里给做的那三套大毛衣裳和正式礼服,窦绾表姐有点犯愁衣裳柜子似乎放不下了。没想到做这么多,冬季的衣服又占地方,得换个大点的新柜子。
再拿起小匣,这只的雕工最是精致。窦绾知道其中放的都是饰品服饰服饰,不能光有服而没有饰。
匣子打开,最上面是四只金镯子,一对是连珠黄金镯,还有一对是龙须飞逸金镯。底层则放着和曲裾搭配的腰带和两支金带钩,一支嵌绿玉,另一支嵌红珊瑚。
“贵女,”吴女总算把小主人哄起来了,一边给阿娇穿衣服,一边笑呵呵对窦表姐念叨长公主说女儿侄女戴的镯子小了,不合手寸了,让少府打了新的。这是其中一部分,样式比较简单,先做好。至于更精致的,成了就送来。
“嗯”窦绾轻轻应一声;连珠镯很美,五颗大个儿淡水珍珠发出柔和的珠光。
金镯沉甸甸的手感让女孩因梦魇带来的最后一缕抑郁,消散无踪不用再想了进了宫,章武侯那边就不回去了。不用再想了
娇娇翁主有下床气。除非在窦太后身边,每次起床都要折腾很久对这点,连长公主都没办法。
这情况一直到洗漱完毕都还不能改善;陈娇小贵女的嘴,依旧撅得高高的。“阿娇,阿娇,来”窦绾表姐叫表妹过来看她的新衣服新首饰。带桃花木牌的匣子都是给阿娇的。
阿娇翁主不在乎,懒都懒得看上一眼,反而是和梳头的宫女玩起了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