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一眼王氏姐妹生的三个儿子,胶西国的新王一脸怪笑,踱着四方步晃悠悠地摇过去。
大摇大摆地正正王冠,抖抖佩绶,再顺顺王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子,刘端拽得七荤八素。他是实在没那种花里胡哨的长尾巴,否则肯定就地开屏onno
刘彘和刘寄的脸色都不好看,两个人都是牙根咬紧,袖子里拳头攥牢。天子十多个儿子,到今天只剩刘彘、刘越、刘寄和刘乘还没有封爵成了皇子群中彻头彻尾的弱势群体,国宴上只能敬佩末座。
见气氛特殊,广川王刘彭祖举着个酒爵凑过来,左右打量。这边,温厚体贴地对新胶西王恭喜不已;那厢,对没爵没衔的三个小弟弟连连安慰;一头明褒暗贬,另一头则是明贬暗褒归根结蒂,两边都是好人,其中最好的是他刘彭祖
刘彘和刘寄两张小脸,白一阵黑一阵。刘彘一个眼色过去,刘越会意,上前搭住刘端的胳膊,笑眯眯抛出无数花言巧语,把程夫人的幼子往大殿角落处的重重帷幕后引那里,是为宦官宫女上菜端酒而留的窄行道,贵人们绝不涉足的。
十皇子星眸微眯,歪头瞅瞅满脸憨厚温良、似乎人畜无害的广川王兄,拧一下嘴角,拱拱手尾随刘寄而去。
广川王见人走了,浅浅勾唇,端着酒爵去找另一个弟弟,长沙王刘发可怜的长沙王,在兄弟中总是形单影只,他这个做人兄长的,似乎应该尤其好好关心一下下
皇帝觉得有人在拉他的蔽膝。低头一瞧,竟是一位美服靓饰,玉雪可人的小仙子馆陶翁主终于放过奶娃表弟,跑到天子御座这边来了。
展开双臂,小陈娇踮起脚尖,轻柔敏捷地就地转了两个圈
长度几可即地的白色绣锦曲裾,在旋转中飘逸飞扬,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朱红纱绡衬裙。腰间悬挂的珍珠兔囊和盘发上佩戴的冠饰,在大殿内光与影的运动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馆陶小翁主有如一朵重瓣娇蕊的芍药,迎风舒展,含苞漫放。
七百二十度圆满小小地屈下膝弯个腰,阿娇向天子施了个宫礼结束全套动作。接下来,小女孩就按惯例等舅舅的夸奖了。
然而这次,预想中的赞美迟迟未到天子愣愣凝视着侄女发间,久久的静默。
窦绾在离天子御座的不远处,止步。
虽然刘启陛下对章武侯家的这个表侄女一直很和气,但窦贵女仍不可抑制地深深畏惧皇帝的天威。所以,一发现陈娇正窝在皇帝处,窦绾就再也不敢过去了。
秀眉微凝,十根手指在袖子里绞紧再绞紧,窦绾跺跺脚,向后一转直奔亲王皇子坐席她刚才瞥见,陈二公子陈硕此时正坐在鲁王刘馀身边,和几位亲王谈笑风生。
思绪与回忆,就象云与雾;似梦似幻,虚虚实实,彼此缠绕,难分难解,共游而天外
也是在未央宫的这座前殿;一样辉煌的灯火;同样是满殿冠带,赫赫扬扬;相似的美人如画,参差鱼列;入目,珠光宝气,锦绣华服,推杯换盏,客套寒暄
往昔与今日的区别,只在物是,事似,人非
彼时,未央宫的主人是文皇帝,长乐宫里安居的则是薄太后。当年,青春正盛的窦皇后,明眸皓齿、窈窕妙丽。
那时,父皇初登皇位,对母亲、对自己姐弟,还都关爱有加。
那时,祖母还在,姐姐还是薄太后宠爱的大孙女。
那时,刘武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小家伙,成天黏在自己后面“大兄大兄”的咋呼。
那时,姐姐刘嫖明明是个对什么都好的小姑娘,却偏偏竭力扮出皇太子长姐的气势,对两个弟弟既保护扶持,又管东管西。
那时,他们姐弟是从穷乡僻壤的代国来的三个土包子,被长安的富丽繁华震撼到无以复加
而母亲,
出自清苦平民家的窦皇后,
没有外戚强援的阿母,
耐心伺奉太后的阿母,
体贴恭顺天子的阿母,
细致照料儿女的阿母,
容忍宠妾放肆的阿母,
辛苦打理后宫的阿母,
就是戴着那顶玲珑剔透的发冠,噙着不卑不亢的微笑,
正面迎对京都贵族最苛刻、最挑剔的目光,勋贵和大臣们虎视眈眈的审视,长安城诸门阀众贵女明里暗里的嘲笑和排斥;
别学边做,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终于一点点、一步步地收服了汉室傲慢的公卿和贵妇,赢得外朝和内廷的宾服和爱戴。
有多少年,没见这件发冠了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二十五年天子眉头深锁,细细回想那,是母亲皇后生涯里最心爱的头饰。而自从母后罹患眼疾导致双目失明,慎夫人又宠冠后宫势压椒房殿起,这顶龙凤冠就再不曾在汉宫中露面直到今晚
皇帝静静望向生母后位上的老妇人发丝花白,情倦怠,双眼无。和记忆中那个绮年玉貌的温柔皇后完全成了两个人。但这的确是他的亲阿母
是什么时候,霜雪染白了满头乌丝,皱纹爬上原本光洁的额头和眼角是什么时候,真挚柔情的笑容,越来越少,几乎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完美而空洞的微笑,一位皇后礼节性的毫无缺点的微笑。
瞎眼皇后终于熬成了皇太后外人皆道乃天幸;可只有他们这些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其中的坎坷、辛酸和失落
光阴,是如此匆匆,如此无情
不堪折磨的胖胖兔奋勇自救,拿出兔类世代遗传的保命绝招逮个机会,后腿猛蹬,箭一样从表演中的舞者队列中斜插着蹿过去,逃、出、生、天
内史公主恼得跳脚,可又不能象胖兔子那样直接横穿大殿,只能小跑着绕一大圈去捉。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