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幽怨
静王在中庭与皇后擦肩而过,清俊面容上绽出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转身进了殿中。
“母后万安这几日天气凉爽,您的气色也好了些。”
“何来此一说”
太后叹息道“皇帝在前方督战,我夜不能寝,就怕他有个闪失。”
说完,瞥了静王一眼,静王何等精乖,立刻便心中雪亮,于是笑道“天地可鉴,这次事态危急,我可是什么也不敢插手。”
“但愿你知道好歹,不要误人误己。”
太后瞧着他,声音虽然不大,话却是说得很重。静王却毫不害怕,坦然微笑道“若是让鞑鞑人入关,则是个玉石俱焚的局面,我就是个蠢物,也晓得其中利害。”
“可偏偏有人愚不可及”
太后想起林邝,心头又是一阵怒意,森然道“放着亲王不做,非要做国贼蝥盗,林家出了这等家主,真是家门不幸”
“也不能全怪舅舅。”
静王沉静地抬头,无视她的犀利目光,继续道“皇兄对藩王们表面礼待,实则步步紧逼,安王目前在深牢大狱之中,平王若不是战死城前,也难逃脱弑君之名,至于舅舅,他之前就被掣肘军权,若在不拼死一搏,难免成了瓮中之鳖。”
太后听着,眼睫微微颤动,在凤眸之下,宛若蝶翼裂绝的翩然,顾盼之间,却别有一种惊心动魄。
她想说些什么,却终是长叹一声,幽幽道“这两个孽障,非要生生把我逼死吗”
静王看着她惟妙惟肖的情,心下冷笑不止,口中却若有若无道“母后且放宽心,再不济,也还有我呢”
太后望着他,心中颇不以为然,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含笑蹙眉道“且看着今后吧”
静王见面色不渝,于是设置了话题道“舅舅也是太过狂妄,他难道以为倚靠鞑靼可汗,便能为所欲为吗,当年他的王爵,还是母后仁慈赐给的,如今却这般忘恩负义”
他深深望着太后,企图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来。
太后听他提到王爵二字,瞳孔猛一收缩,仿佛要在瞬间闪出狂怒的雷电来,但她毕竟老于世故,强行按捺住,只是淡淡道“他忘恩负义,自有老天收了去。”
静王恭谨低头,唇边却露出一丝诡谲微笑,终于,找到你的死穴了
岘昆行宫中,皇帝听周浚禀报着他的设想,目光炯炯有。
“此处从无人烟,飞鸟不过,直能行此袭吗”
“臣以粗绳系身,速度甚缓,但的确安然无恙。”
周浚禀报道,他打量着皇帝的色,继续道“林邝对平州早有染指之意,他又熟悉朝中巨细事务,若不能铲除,朝廷不知要受多少挫折”
晨露在旁听着,插了一句道“以多胜少,才是兵法正道,趁着忽律可汗求援不急,歼灭这一支为虎作伥的队伍,并非难事。”
皇帝细细看过地图,又沉吟一阵,毅然道“好,朕将此事托付与你。”
君臣又商议了一阵,周浚辞出,走到院门前,却听晨露在梧桐之下轻唤道“大将军请留步”
她从袖中抽出一柄长剑,凛然生辉,是她那日把玩借走观赏的。
“真是把好剑”她反手递给周浚。
“娘娘找我,也不是单纯为了此剑吧”
晨露笑得悠然婉约,轻声道“大将军,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望着树荫尖的缕缕光斑,笑容在日光下显得森然冰冷,“你大胜之后,不要杀了林邝,将他带来见我”
周浚一愕,但随即,他看到那重凛然杀意,豁然而悟,也不再询问,长叹一声,断然应道“好”
他置身离去,只留下晨露,在正午的阳光下,静静眯着眼,望向头顶的梧桐深翠。
绿荫之下,她素裳翩然,清冽幽静,仿若仙人,只那一截雪白玉臂,因极度的愤怒而紧绷着。
一阵清风吹过,那娑娑的叶声,在她耳边,仿佛幻化成万千英魂的呼啸。
她闭上眼,喃喃道“林邝,你虽然没有亲手杀我,可你满手沾染的却是我袍泽战友的鲜血,天能容你,我却不容”
她微一用力,那水葱一般的指甲,生生没入树身,一阵摇晃,叶落如雨。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章 袭杀
栾城之中,街道空旷,人烟稀少,微风吹过,只余下一缕黯然肃杀。
百姓们已经从惊恐之中醒转,却仍不愿开门,他们只是从窗户的缝隙中窥望着,一旦触及城头上那玄色狰狞的狼旗,便好似被马蜂蛰得刺痛,连眼都睁不开。
街衙之中,如今成了鞑靼王子的帅帐,却是此间最热闹的所在。
穆那王子撕下一架羊排,正啃得舒畅。他年方二十,如其他贵族一样,喜爱中原的衣食,但对本族的习惯,却也未排斥。
身边掳来的中原女子,华衣盛妆,蹙眉含泪,半跪着为他在金杯中斟满酒。
她正值妙龄美貌,乃是林邝破城之后,从官宦世家中挑选来侍奉王子的。
穆那大品地饮下酒,看也不看她一眼,面色仍是阴沉铁青。
“如此醇酒美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