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圣驾自宫中而出。
皇帝竟没有乘坐辇舆,而是与众将官一般,骑在马上,他身着窄袖箭衣,外罩着轻巧皮甲,精致合身却是重新改过了的,采飞扬,英气勃发,宛如天中烈日一般。
随侍一旁的有军中俊彦,负责文书的翰林学士,个个都是人才不凡,可是比起常服平饰的皇帝来,却是差了一大截。
随着三声炮响,皇帝饮下一杯,辞别了前来送行的太后和中宫,领军启程。
皇帝望着身后精锐的一万禁卫和二万京营将士,并无半点骄矜。
他只带这些兵马,是有缘故的。
这次事起仓促,并不是兵力多少的问题,而是襄王对周浚丝毫没有心服之意,他怀着鬼胎,有意无意的纵容士兵违令追击,致皇帝的谋算,一齐落空。
这次前去,能让那两个同样桀骜,一为狷介,一为恶意将帅,心仪景从吗
元祈很有些不确定,但这世上的事,便是再无把握,也须得去做。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禀报声
“微臣在此随驾”
晨露一身男装,很是潇洒倜傥,策马而上,不知是因为忙碌还是兴奋,她的晶莹容颜,焕发一种淡淡绯红。
元祈凝望着她,叹气道“你不应该跟来”
晨露不答,只是轻轻抚摸着麾下良驹的鬣鬓,重温着这熟悉而久违的触感
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在人生喧闹之下,完全没有发觉两道尖锐的目光。
太后携同皇后并后宫诸妃,凤冠朝服,有一列帷幕遮掩,她们站在城楼之上,目送皇帝御驾远去。
皇后侍立于太后身后,不无伤感的抱怨道“仓促之间,皇上就决定亲征,也太过随心所欲了”
太后端详着这人山人海的场面,头也不回道“这全是你伯父做的孽”
皇后听着不忿,暗道他难道不是你的骨肉至亲,口中却若有若无道“虽说伯父处置不当,皇上却也不必如此匆忙也难怪有人在旁怂恿着,他为博佳人一笑,什么也不顾了”
她声音越发尖锐,想起那日,在乾清宫中,那个小小女官在殿前一出现,皇帝便硬生生将她从怀中推开的窘境,恨意满盈心胸。
“怎么还有这等事”
太后柳眉一挑,眉宇之间,威仪毕露
“是哪个妃嫔这么大胆,竟敢干涉朝政”
她立在凤凰罗伞之下,在漫天欢呼声中,声音不在,确实一字一句,清晰入耳。皇后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嘲讽“就是您那日夸赞过的尚仪”
她恨恨的咬唇,冷笑道“瘦瘦小小的女孩儿,居然魅惑皇帝不知天南地北了,居然要御驾亲征这可不是戏文上的事”
宸宫 第四卷 第六十四章 临变
太后闻言,微微一愕,秋水一般的美目中,凛然生灿“是那个孩子”
她沉吟着,想起那日阶下,沉稳大方的婆婆妈妈,朝服素面,应对谦恭,却有一双清澈如海的眼。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绞痛又开始犯了
太后有些晕眩,望着城下人潮如海的欢呼,她心中隐隐生出不详来
“她怎么魅惑皇帝了”
她问道,语音森然,却又微见疲倦。
皇后咬了咬唇,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恨恨道“一个女儿家,成日舞刀弄棒的,皇上这般妄为,必定是她教唆的。”
“喔依你所说,今上原来是个受女子蛊惑的无能傀儡”
太后曼声冷笑,皇后一听,便知话意不善,连忙敛容噤声。
太后遥望着出征的队伍,只见明黄辇舆高敞,皇帝骑在马上,很是英气勃发,身后半丈,好似有个纤瘦身影跟随,却在人潮晃动下,看不真切。
她心头不安更甚,却强打起精来,扫了一眼皇后,直到她后背沁出冷汗,才徐徐道“你刚才的话,不仅犯了妒忌,有损中宫的颜面,传将出去,也是大大不利你也不是三岁孩童了,口舌之上,还要我来调教吗”
她声音轻柔,并不如何疾言厉色,一字一句,却如巨鼓擂在皇后心头。
皇后垂下眼,安静聆听训示,心中咬牙切齿,却不必说。
“皇帝此番亲征,政务由几位阁臣暂领但他们毕竟是外人。这锦绣江山,政务繁乱,我这老婆子,说不得,也只得替他料理几日。”
皇后一听便心下雪亮,太后这话,是预备把朝政大权抓在手中了
她心中飞快思量着
皇帝亲征,那大漠草原,雪峰激流,却是有无穷险峻,强敌环伺,若是有个万一
她仿佛被这阴暗血腥的念头一惊,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开始浮想联翩
若真是如此
那未成形的胎儿,便能派上大用场了
可是有母后在,那玉座珠帘,仍是她的风光威仪,又怎会轮到我
她心思越发阴暗。
偷眼去窥太后,却见她似毫无所觉,抚了抚身上朝服,继续道“惟其如此。你执掌后宫,却更要夙勤克俭,小心谨慎,像刚才那般言语,简直是有辱中宫的令名皇帝远征在外,你要替他当好这个家,他才能安心。”
皇后听她娓娓道来,言辞之间,居然颇为维护元祈,心中大惊,她目视自己的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