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去看身后那一群脸色惨白的读书人,陈文的视线所及仿佛已经回到了永历四年的十月十七。
“这些,都是当年四明湖之战中殉国的将士们的遗骸。第二年我出兵天台山前听讨虏将军陈国宝提及,逆贼田雄在获胜后,将俘获的降卒大半杀死于湖畔。若是算上阵亡的,只怕不下万人之众”
这样的答案,黄宗羲等人事先早已知晓,也能够理解陈文为什么会接受达素和田雄的约战。他,就像此番营救大兰山一般,正是要在此为那些殉国的将士们复仇。恰巧,当年的凶手正好在此间。一切理由皆在,自然没有不应战的道理。
“国公,要不要,先把这些忠骨埋了?”
万斯大试探着说出了他的想法,却立刻迎来了周遭的一片白眼,紧接着更是只听陈文说道:
“不,我们是来杀鞑子的。等杀光了鞑子,再行掩埋。这样,他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看得更清楚!”
………………
看过了湖边的累累骸骨,陈文回到了大帐继续处理军务,为大战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到午饭结束,前出的探马也送回了清军整装梁弄镇方向前进的消息。唯有清军的骑兵大致数量低于情报显示不少,倒还是引起了参谋们的注意。
其中原南塘营的参谋军官张恭彦,因向陈文进言并制作了整体的步炮协同训练计划,虽然训练计划在得到陈文的认可后,却由于新兵训练压力过大而暂时无法执行,但是其本人却于年初调回到参谋司作为随军参谋。
“大帅,鞑子此举,必有阴谋。”
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个结论,张恭彦紧接着又将几种可能汇报给了陈文,很快就得到了陈文的赞许。
“你做的很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达素想玩,那我就好好跟他玩玩。”
一声令下,露天就餐的大军立刻按照顺序启程北上,在前进一里地后开始逐渐展开,很快就形成了天台营占据中路、瑞安营为左翼临近四明湖、黄岩营为右翼延伸向北部的山区方向的前锋。而南塘营、飞熊营以及集结在陈文手中的骑兵则将作为全军的预备队,以应对变局。
随着双方的不断进逼,双方的探马在之间试探、骑斗也越加的激烈起来,为的就是将对方的详情传递回来。
没过多久,明军与清军在四明湖畔遭遇,双方间隔不过里许,这是这个时代交战双方习惯性默认用以整队和布阵的距离,乃是以火炮的射程为基准的。
“抚标右营、抚标中营、抚标左营、提标右营、提标中营、提标左营……”
根据探马的汇报,以及望远镜中观察到的旗号,陈文自左而右将对面的清军数了一遍,眉头不由得一皱。
“就留着个提标后营和半残的提标前营作为预备队,田雄,你对达素就这么有信心?还是,他已经是你最后的指望了?”
四明山中,陈文带来的战兵几乎都在此地,除了部分将作为地方驻军的新兵还守在大兰山以掩护义军家属和部分随行的民夫,其他的民夫也都在阵后。即便是梁弄镇,陈文也仅仅是留下了一些探马而已。
现在达素失踪了,战前逃跑将提标和抚标留下来喂熊,这是不可能的。并非他受到什么道德的约束,而是这些绿营一旦没了,光靠他的八旗军杭州一样是守不住的。若是战前逃跑,还不如一起撤出,直接放弃掉宁绍,死守钱塘江为上。
唯一的答案,就是达素打算利用八旗军的骑兵优势,从某一个方向对明军进行夹击,以彻底击破。
战鼓敲响,与当年的四明湖之战不同,对面的清军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摆出了一副守势,反倒是于当年采取守势的明军率先发起了进攻。
不似当年携带红夷炮前来的明军,清军携带的火炮不少,但却并没有那等大家伙,皆是佛郎机、虎蹲以及一些铜熕而已,但从数量上看,却显然是杭州驻防八旗中的汉军八旗将部分炮兵留在此间,以加强防御能力。
清军的火炮,其射程与明军这边推着炮车前进的火炮大致相同,直到接近射程后,随着双方的火炮发起了第一轮的炮击,作为前锋的三个营的所有将士却在战鼓声敲响后齐声虎吼了一声,随即便越过炮兵阵地,手持着武器,以着严整的队列一路小跑的冲向了对面的清军。
清军这边,却依旧是按部就班的开炮射击、结束后炮手退后;火铳射击、完成了一轮后立刻进行装填,随即于弓箭手直射、抛射的间隙向明军队列泼洒弹丸。但是明军这边,坚定而沉重却不是高频率的步伐,似乎与土地都引起了共振,却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而是有志一同的将正面的长枪阵和鸳鸯阵对准了清军,直挺挺的捅过去!
明军的前锋与清军的阵线越来越近,仿佛碰撞就在转瞬之后,可也就在这时,只见提标营阵后的号炮一响,穿着各旗服色的八旗军却从湖对岸的山丘、树林中冲了出来,激起了远处一道隐隐约约的烟尘长龙,向着浙江明军阵后的陈文将旗而来。
前锋的三个新营六千大军已经与对面的不到八千的浙江绿营精锐接战,望远镜的镜片中,烟尘最前方的大旗上所书写着一长串曲里拐弯的鬼画符也隐约可见,甚至就连其中裹挟着的那些来自通古斯的腥风也依稀可以嗅到。
将旗下,两个营的预备队已经列阵完毕,堵在了达素包抄前锋三营背后的路上。遥望着远处,陈文大声喝道:“永历四年,南塘营成军的那一年,就在这里,四明山王师与鞑子血战一日,叛徒王升倒戈以至大败。今天,累累忠骨尚未掩埋,我等就在此地,为他们报仇雪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