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六年四月,李定国自贵州进入湖南,于五月中旬与在此和清军对峙了长达一年的冯双礼汇合围攻靖州,很快便击溃了续顺公沈永忠派来的援军,歼灭清军五千一百六十三人(其中有满洲兵一百零三人),趁胜收复了靖州和武冈州,史称靖州大捷。
接下来,损兵折将的沈永忠在明军凌厉的攻势以及求援无望之下仓皇北逃。在接下来的数月间,以大西军为主的西南明军很快就收复了除岳州、常德和辰州外的湖南其他府县,就连湖南的省会长沙也没有例外,几乎是一口气收复了整个湖南。
取得了靖州大捷的一个月后,发觉沈永忠以及整个湖南清军已无力抵抗,李定国便与冯双礼分兵两处,自领着一部明军自武冈、新宁直抵全州,于数日前的六月二十八日歼灭了全州清军,刚刚派去不过一个月的孔有德部将孙龙和李养性尽皆被明军击毙。第二天,亲提大军的孔有德再败于李定国之手,史载“浮尸蔽江下”,只得退守桂林。
明军于六月三十兵锋抵近桂林,孔有德自知无力抵抗,便于七月初二飞檄镇守南宁的提督线国安,以及镇守梧州的左翼总兵马雄和镇守柳州的右路总兵全节放弃地方,全力回援桂林省会。与此同时,李定国迅速的将桂林围了个水泄不通。到了此时,武胜门已经被明军攻陷,大军蜂拥而入,意在剿灭清军最后的抵抗。
桂林的原靖江王府,现在的定南王王府中,满清三顺王之一的定南王孔有德得知明军已经杀入城中,持刀砍杀宫眷数十人,紧接着便回到了储存着大批财宝的后殿。
看着一箱箱光彩夺目的金银珠宝玉器古董,孔有德不由得想起了吴桥兵变后被明军围困于登州,那时靠着连番的屠城也是急需了大批的财宝,可却并不像今日这般满心皆是末路的悲凉。
孔有德,辽东盖州卫人士,其家为铁岭矿工,努尔哈赤攻占铁岭后,其家组织矿工暴动失败后亡命辽东,一度积功至广宁军游击。天启二年,沙岭惨败,广宁军覆没,经略熊廷弼、巡抚王化贞弃土,孔有德逃亡旅顺,开始在东江总兵毛文龙帐下为将。
然而,好景不长,崇祯元年,蓟辽督师袁崇焕擅杀持节武将毛文龙,而毛文龙的继任者陈继盛也很快死于参将刘兴治之手,东江镇混乱日甚一日,孔有德等人不服辽西将门出身的新任总兵黄龙,便率众投奔登莱巡抚孙元化,成为了孙元化以欧洲火炮训练的新军。
崇祯四年,清军围困大凌河,孔有德奉命驰援,行至吴桥,军需不足,士卒抢劫引发哗变,登州之乱爆发。第二年,明廷招抚不成,关宁军奉命平乱,孔有德等叛军不敌,被迫放弃登州,投降了此前的生死大敌满清。此后满清历次征战,多有其人。
崇祯十七年,满清入关,孔有德随多铎镇压江南抗清运动。后得平南大将军,奉命进攻广西,于永历四年攻陷了桂林。是役,靖江王朱亨歅、督师大学士瞿式耜、广西总督张同敞皆在战后因不肯归降而被孔有德杀害。
自永历四年攻陷桂林,拿下了整个广西后,孔有德便派遣部将镇守各地,自家在桂林靠着横征暴敛当起了富贵王爷。然而此时此刻,明军已经杀入省城。回首过往,孔有德看着这些金银珠宝,满心的悲凉和悔恨。
当初他们父子领导铁岭暴动,其父被清军杀害,怀揣着报仇雪恨的信念,孔有德加入了辽东明军,数年间便积功至游击将军,不可谓不奋勇。后来即便是沙岭惨败,广宁军覆没,他也未曾放弃信念,逃亡旅顺,投效毛文龙帐下,此后数年,亦是屡立战功。
可是随着毛文龙和陈继盛先后死于非命,东江镇的混乱以及辽东武人在山东所遭受的排挤,随着“前往大凌河赴死”和粮秣的短缺造成的劫掠而引发了兵变。
接下来的日子里,可谓是一步踏错便再没有回头的可能。在生和死之间,他很快就忘记了血仇,选择投奔曾经的杀父仇人,此后更是为满清立下了汗马功劳。靠着无耻残暴的屠戮百姓,孔有德得到了恭顺王的王位,后来改封为定南王,攻陷并为满清镇守广西。
一路走来,曾经在辽东战场上抗击清军的猛将孔有德已经彻底沦为异族的走狗,沉浸在了在满清脚下摇尾乞怜以获取富贵的豢养生活之中,为他的主人咬死任何一个敢于抗击异族侵略的汉家儿郎,就像杀死曾经的那个他一般。
直至今日,李定国,这个他从未听说过的明军大帅,一个此前的西贼流寇,以着摧枯拉朽的势头击破了湖南的清军,将此前还一度向他求援却因为私怨而遭至回绝的续顺公沈永忠打得满地找牙,恨爹娘少给生了几条腿一般的向北逃窜。而今天,更是一举杀入广西,攻陷了他亲自镇守的省城,把他逼到了绝境。
前两日,一度动摇的孔有德还打算投降明军,还派了一个与李定国部将马进忠相熟的武将前去打探口风。至少在那时他还坚信着,凭借定南王的爵位以及广西其他的府县和驻军,还有他和平南、靖南二藩的关系,应该能够换来一个富贵,无非是改换个门庭罢了。
可是这些年的豢养他早已养成了对满清的恐惧,犹豫不决到了此时此刻,明军已经攻陷了城门,有限的守军不可能将明军重新驱逐出去,而他也放弃了投降的打算。因为直到了城破的瞬间,他才彻底想清楚,这份犹豫不仅仅是来源于恐惧,跟着满清屠杀了那么多的汉人,他已经再没有脸面回到明廷的阵营之中。
“爹,毛帅,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不光没有去给你们报仇雪恨,还贪生怕死投了鞑子。我没脸再见你们了。”
说罢,孔有德将手中的火把丢在了易燃的锦缎之上,反手将还在滴着鲜血的腰刀横在了颈子上。只是一下,随着喷溅而出的血液,他重重的倒在了火海之中,了解了这罪恶且可笑的一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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