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满屋子的金钱鼠尾似乎并没有拿眼前这人当做剃发令的实施对象,甚至很有一些竟还颇有些期待似的。
那汉子双脚一踏入正堂,尚未到行礼的位置便立刻伏在地上,两手两脚并用的爬到了他本该行礼的位置,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
“小人见过田大帅。”
田雄也未有叫此人起身,只是让亲兵把此人带来的信件递送过来。看过之后,田雄淡淡的说道:“你家将军做的很好,本帅自会向朝廷和陈总督为你家将军请功的。”
“小人代家主谢过大帅厚恩,小人的家主定结草衔环以报大帅。”
“嗯。你且回去,告诉你家将军,为朝廷做事,勿忧不富贵。”
“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回去把大帅的意思回禀家主。”
使人送走了那个汉子,田雄便把那汉子带来的书信中所提及的情报与几个亲信将校参详了一番,随即下达命令。
“明天一早,本部中、左、右三营全体出动,向梁弄镇进发。”
听到军令,这一屋子提标营的军官们“腾”的一下子就全体站了起来。
“交战之战,中营沿四明湖进攻,护卫我军右翼。”
“末将遵命!”中军副将于奋起立刻接过军令。
“右营的儿郎们这些日子想必也玩够了吧。”
见几个右营的军官嘿嘿一笑,田雄继续说道:“既然贼寇打算从我军的左路发起突然袭击,那么明天就由右营应对这群大兰山贼寇的主力。”
“末将遵命!”
“左营坐镇中军,以为主攻方向,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提标营的厉害。”
“末将定不负大帅厚望!”管左营游击事的提标营副将李荣应声接令。
………………
大兰山老营中军大厅。
暂时全权负责老营事务的右副督御史王江、负责勾连各部的主事褚九如以及暂时全权负责老营一带军务的南塘营指挥加游击衔守备陈文正在二堂里商讨军务。
这些天,为了应对战事,虽然已经有足够的粮草运抵梁弄镇,但是征发辅兵、制造和运送军械、随时为应变起运新一批的粮草银钱、亦或是为南线做准备,这些事情还是把王江和老营五司的官吏们忙个够呛。毕竟打仗就是烧钱嘛,这也很正常。
只不过,在陈文提出的新的建议被王江接纳后,老营的官员、工匠和役夫的工作量再一次被大幅度提升了,而陈文在老营五司的风评也开始直线下降。
相比这些大忙人,作为始作俑者的陈文却颇为轻松。虽然大兰山明军主力已经出发,但是占据此地两年以来,大兰山明军威名素著,再加上他的南塘营给外人的感觉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样子,所以此刻也不太有敢轻捋虎须的。正因为如此,陈文这边只要按照先前中营的布防来做就可以了,什么应对进攻之类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此时此刻,王江、褚九如和陈文在讨论的并非是内政或是军务,而是另外一个事关生死的问题。
“褚主事,此事当真?”
褚九如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此事乃是平冈左近的王虎王将军派人告知的,王将军虽然没有前往梁弄镇,但却从陈帅接受经略军令南下协同进攻新昌起就一直受命负责平冈一带的防务。此事若说谁能最先得到消息,按照距离的话肯定是他无疑。”
平冈是张煌言曾经驻军之地,后来张煌言入卫舟山时,就连同部众和地盘全部交给了陈天枢。王翊第二次攻陷上虞县城后,四明山一带的各路义军纷纷奉王翊为盟主,以求互保,唯有陈天枢不服。但是后来随着两人的见面,陈天枢也被王翊的忠直和气度所拜伏,从而成为了大兰山明军最铁杆的盟友之一,而这也才有了陈天枢奉命南下协同进攻新昌之事。
平冈地处四明山区的西侧,想要前往大兰山一带协同作战需要绕很远的距离,再加上原先驻扎此地的陈天枢已经参战,所以王翊并没有聚集此地左近的其他义军。但是平冈以西不远就是曹娥江,渡过曹娥江再向西不需要多久便可以到达会稽山的范围。
陈文他们刚刚得到的消息就是不到十日前,驻军会稽山的王善长和章钦成所部在攻陷一处清军占据的镇子当夜,被潜行而来的清军主力团团围住,最后全军覆没,就连历史上直到崇明之战后才去世的王善长也没有幸免于难。至于清军打出的旗号,却是属于绍兴绿营和提标营中营。
历史,显然已经开始朝着他不熟悉的方向出现了拐弯的迹象了……
“很可能是他们策划配合我军出击的消息已经走漏了。副宪、褚主事,可还记得威武将军和章大帅确定出兵的消息这段时间都告诉谁了吗?”
褚九如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由于这两部的行动只是用来牵制绍兴绿营,所以王翊派他勾连各部期间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而坐在上手的王江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立刻又被他否定了。
“此事经略先前曾经写信告知冯侍郎,冯侍郎不可能会密告给鞑子吧?”
确实不可能。
因为历史上的冯京第虽然是个书呆子,但最终却是由于被俘后不肯屈服而被清军杀害的,若说他投敌叛国,即便是被冯京第诬指为阉党余孽的陈文也断不会相信的。
从田雄誓师出征,绍兴绿营却始终没有出现开始,陈文就觉得事情可能远没有他设想的那么顺利。此刻得到的这个消息,更加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四明山明军各部虽然没有像历史上一样陷入被清军各个击破的窘境,但是仿佛整个八百里四明山区已经被一个更大的阴谋所笼罩一般,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不管怎样,此事必须尽快告知经略。副宪,此刻须得将所有辎重装车,一旦事情有变,也好做出应对。”
不到半个时辰后,大兰山老营的东门悄然打开,一骑快马飞奔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