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参哼了一声:“说,为什么冒充公人,到开封府里去抓捕良民!”
潘三一愣,眼珠转了转,小声问道:“小的斗胆问一声,敢问上面是什么官人?”
听见这话,李参身边的随从先就恼了,大喊一声:“好狂妄的贼子,到了这里还敢胡言乱语,问官人名讳!你面前的是本州通判,管着孟州一州民事,你作为治下之民竟然当面不识,来呀,掌嘴!”
话声一落,就有人过来,抓住潘三“啪啪”扇了几个嘴巴。
潘三嘴角渗出血来,见身边的人凶巴巴的,也不敢叫屈,只是心里暗骂晦气。这么大一个孟州,若不是今天的事情,他一辈子也见不到知州通判,凭什么就得知道这官人长什么样子?不问个清楚,他如何回话?
李参只是在上面冷冷看着,等掌过了嘴,才又问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人让你们假冒公人?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潘三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委屈地道:“报官人知晓,小的三人本来就是县里面的公人,哪里来的假冒之说?去开封府捕人,是接了里正的书状,说是他家里的租户非法起移。这是违背朝廷法令的事,小的们自然星夜赶去,到那里办的本就是公事!”
“公事?你说是公事就是公事?”李参连连冷笑,“既然是公事,拿县衙门里的文书出来看,若有半分作假,哼”
潘三有些迷糊:“不知官人说的是什么文书?小的们自小穷苦出身,长大至今一字不识,只是乡书手告知我们里正文书写的什么,便就赶去了。”
听了这话,李参皱起眉头:“办公事,没有经过县衙?只是乡书手,然后又有什么里正书状,你们便就穿州跨县去拿人?”
潘三挺了挺胸,颇有些自傲地道:“报官人,小的如今当着本乡耆长,拿贼追捕逃亡都是小的该管的事。乡里出了这种不守法纪的事情,自然星夜去拿!”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参猛地一拍桌子,“一个耆长,带着两个乡勇,便就敢到其他州县拿人,还敢说自己是公人!天下哪有这种规矩?!”
潘三吓了一跳,忙道:“官人,我们这里从来都是这样的。乡里有了乱子,都是我们几个耆长捉人,做的是官家的事,而且衙门那里也有我们名籍,当然是公人!”
李参看着一脸认真的潘三,只觉得头大如斗。
县衙里面,公人、吏人和差人这三种称呼,虽然有时也会混淆,绝大部分时间还是泾渭分明。称呼吏人,大多都是有编制的,月月领着俸禄,地位较高。公人则是到县衙服差役的,没有俸禄,但办的也确实是公家事,典型的比如衙前。就在今年,因为衙前之役过重,当过一两任没有过犯,便就可以转为三司军将,成来公吏。差人则只是临时应差,实际身份是民,只能协助吏人公人办事,潘三几人就是这种了。
河阴县这里,因为民强官弱,什么公人吏人平时根本不管事情,只是每天陪着县令姚泽广东乡跑西乡,不是寻猪就是找鸡,正事一概不管。民间出了事情,除非是人命官司这种大案,都是几个耆长把人抓了,自己发落。
多少年来都是这样,潘三自然也就认为满天下都是如此,自己的话比衙门里的人管用多了,从心里他还瞧不起那些人呢。
乡间三巨头,里正、乡书手和耆长,里正因为担着催科赋税,实际上是治下民户纳税的保户,别人不交税要从他家里出,所以是重役。乡书手和耆长一个管朝廷政令的上传下达,劝课农桑,一个管着治安,相对轻松实权又重。
河阴县里不管乡下的事,自然一切事务都是三巨头商量着来。潘三行前跟里正和乡书手商量过了,觉得自己得了圣旨一般,怎么不是公人办公事?
跟这几个小民怎么也说不清楚,县里官府的力量又指望不上,李参越想越是觉得恼火。单单靠自己,还有这几个随从,想把这里的事情搞清楚力不从心。徐平带的人倒是多,但天天在黄河滩上忙,而且他们是军,对民事也不顺手。
想来想去,李参对身边的随从道:“你今天星夜赶回孟州,禀过知州相公,让州里的录事参军带着他手下的得力公吏过来,与我办案。州里的事情,暂且先交给陆签判,一应事情都是他做主,大事派人到这里问我。”
随从躬身应诺。
李参又道:“跟陈录参讲清楚,这里事情紧急,让他把手里的事情都放下,明天带人火速赶来。徐待制不会一直待在河阴县,必须在他离开之前就把事情处置妥当,不然事情报上去,不管是京西路的监司那里,还是朝廷,我们都说不清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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