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听徐平的话里有话,急忙问道:“莫不是还有其他路子?云行,我们都是自己人,有消息可要先跟我说!现在庄里只是种水稻,想换钱也不容易。”
徐平看着王素,微微笑道:“这次回中牟庄子,我看庄里种的大片棉花长势极好。不瞒你们说,三司场务里是有一处纺布织布场的,因为织机一直不顺利,调试到现在。如今一切都已经顺了,前些日子用我庄里原先存的棉花试了一下,极是好用。等到了七月中下旬,我庄里的棉花收了,棉布大量上市,你们就知道这个的厉害了。”
王素看看韩琦,又转过头来看着徐平,小声问道:“如何厉害?现在京城里的棉布可是比缎匹还要贵上一点,并没有多少人家买得起,三司能把价钱压到多少?”
“跟麻布一样。”
听了徐平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王素和韩琦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把棉布压到麻布的价格,这就真有些吓人了。因为稀奇,现在棉布比丝绸贵还依然供不应求,一旦与麻布同价,那还得了!向上可以吃掉一部分丝绸的市场,向下可以吃掉大部分苎麻的市场,整个织物市场就翻天覆地了。
想了一会,王素问道:“你把价钱压得如此之低,那种棉花还有利润可赚?”
徐平微微一笑:“反正现在看起来,一亩棉花获利相当于两亩水稻,你说呢?”
中牟庄子里的棉花是徐平前世的品种,早就经过了无数改良,纤维比现有的棉花长得多,也更加结实,适合于机器纺织。而亚洲的原始棉花品种纤维短小瘦弱,纺织起来困难得多,也很难使用大机器。
三司里连续的纺织线一旦开起来,就会像怪兽一样把大部分的纺织市场霸占,惟一的麻烦就是棉花供应量。而这就要依靠王拱辰去开的营田务了,三司要自己提供大部分的原材料,而不能够被私人的棉花农场捆住手脚。
种水稻和麦粟只是大农场的一部分,与棉花倒茬口,防止产量下降。真正要做大规模,还是要依靠棉花这些经济作物,也能够与三司的场务和铺子对接。
王素一时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有些颤抖地问徐平:“云行,你这话可是没有虚言?真要有这么大的利钱,我就是借钱也要把庄子扩出去!”
“一亩棉花相当于两亩水稻,这是我自己吃亏,压低了价钱。真等到棉布大销,这种价钱还未必收得到棉花。收不到货,三司也不能逼着别人卖不是?”
徐平定价直接就是向着打垮苎布市场去的,自然是偏低,事实上很可能会随着行情涨价。至于苎布,最大的产地在邕州,那里已经不再需要靠这种商品了。打垮了那里苎布的市场,刚好给越来越大的蔗糖务腾地方。蔗糖务产的糖多了,自然就该老老实实向海外扩张市场,庞籍已经在打南洋商路的主意了。
王素这两天看了庄子里,种下的水稻长势喜人,刚刚尝到甜头,正在兴头上,没想到今天徐平又带来这么个消息,一时让他犹豫不决。
农田收获的时候能够给主人带来惊喜,但初期的投资却着实不小,这么大半年一直向这里面砸钱,王素家业再大也有些吃不消。但徐平自己庄子的榜样就摆在那里,现在也正是起步的最佳时机,开封府的地价还没有涨起来,错过了这机会,以后只怕要后悔。
想了半天,王素咬牙道:“好,明天或者后天我到云行的庄子里看看棉花长势,如果真地有利可图,那么等到秋后收了地里的庄稼,我也再买些地!”
这时候就显出亲戚多的好处了,朝里的宰相枢密使,包括翰林学士和御史中丞,这些数得着的大人物都是王素的至亲。随便活动活动,几万贯怎么也挪得出来,只要能够保证来年把钱赚回来,这买卖就绝对值得做。
韩琦是打定了主意不在京城置产业,一心经营相州老家。反正官员置产就这么两个选项,要么两京周围,要么自己老家,其他的地方没有特别的理由一般不会动手。谁知道哪一天自己有调到哪里为官的机会呢?到处是产业难为审官院。
徐平是打定了主意要用大农场冲垮北方的小农经济,所以推广这些作物,可能自己的获利会少一点,也要坚定地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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