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歌正提笔绘着在淡彩金釉瓶中的桃花枝,闻言墨笔画岔。搁下笔,她让宁仪、雁换去常服,换上一身绛色金绣兰花装,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踱向前厅。
穆瑾见太子妃步进主厅,由太师椅上站起,双拳合抱,恭谨地说:「末将,参见太子妃殿下。」
「穆统领,免礼。」行歌轻抖广袖,上座后凝视着穆瑾。
「娘娘,末将奉太子殿下之命,在殿下未归前,若是朝政动荡即刻封闭东。前日左肃政台向圣上呈上安国公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之罪证,圣上特命李左丞调查此案。」
左肃政台李系人马为何在此时发作行歌满腹疑云,但不动声色,安静聆听穆瑾的奏报。
「但今日安国公上谏李左丞及御史台萧御史与其党羽假公济私,私德不佳,抢掳民女等事。演变为李系为首与萧氏世族互相攻谏,牵连甚广,陛下已将全案交由秦左丞查肃京官。但因萧御史之女萧侍妾为太子侍妾,为确保东内廷安全不受影响,末将已让六卫封闭各门,无娘娘懿旨不得进出。若惊动娘娘,自愿领罚。」穆瑾说完这三日朝堂之事,垂眸听候行歌发落。
「穆统领,辛苦你了。这阵子有劳你紧守东,若无本懿旨,擅自出入者,一律杀无赦。」行歌凝眉依照行风的意思宣了旨。
她心知行风大约已交代穆瑾如此做,且如此一来,东细作进出无门,较好掌控。她也不在需要受制于萧皇后的耳目之下。
「臣谨听娘娘吩咐。」穆瑾抱拳听令,随即退下。
穆瑾离去后,行歌唤来秦翊,低声嘱咐:「秦翊,通知秦家暗行,将中讯息都汇到我这儿来。我要知道一切细节。」
「是。」秦翊应了后,转身而去。
「雁,可有太子殿下信息」行歌转头问了站在她身后的雁。
「目前殿下已置犂城安顿军民。去殿下正忙着修筑犂城城墙、拟订入秋严防北越来犯等事务,恐怕会延迟回。」
「唉。好吧。」行歌叹了口气,失望地站起,无奈说道:「再忙也该捎信回来啊。又不是在打仗,二十四日前大败北越军之后就只有四个字的短笺。我都写了多少信给他了」
「娘娘,或许殿下真是忙得天昏地暗,您要是想他了,不如就再写信给他」雁微笑说道。她的耳朵都要长茧了,每日太子妃总要问她与宁仪一回太子殿下何时要回,可有消息。
「我早说过我不想写了。他都没有回信,写什幺写。走,我们去凝波塘散步吧。装病一个半月,如今东封闭我总算可以离开流云殿走一走了。」行歌抖了抖广袖,站了起来,她都由冬装换了春装,江行风那个薄幸的家伙却一个字也没捎来。最近她总是有些焦躁郁闷,心神不宁,恐是在殿中关久了,闷坏了。
「娘娘都不担心朝堂间动荡的事」芯儿端着托盘由殿外走入,闻言,忍不住问了声。
「嗯担心吗也许吧,过几日皇后娘娘应会有所动作。在此之前,让我喘口气吧又是药汁我不想喝了」行歌睨着芯儿手上那杯黝黑还冒着热气的药汁和小迭甜梅,皱起一张苦脸。
芯儿劝道:「这可不行,周太医嘱咐过,娘娘近日脉象又乱了。得一日喝两回。为了皇嗣,娘娘就忍忍吧。你看,我这不是替娘娘准备了甜梅吗」最近行歌的情绪起伏较大,任许多,伺候她用药变成了苦差事,总是要三催四请。于是四人便轮流侍奉七日。
「不要了。现在看到甜梅我就会想到药汁的苦味,食不下咽。」行歌嫌恶地推了推那只托盘。
「那不然换甜饼吧你不是很喜欢蜂蜜甜饼我这就替你换去。」宁仪接过了芯儿手上的托盘,往外走去。
「姐姐,我去吧,这几日轮到我服侍。你才轮值过,若再让你忙活,我有些过意不去了」芯儿拦住宁仪,表情为难。
行歌见她俩一左一右按住托盘,谁也不让,倒是自己的错了。叹了口气,取了托盘上了药汁,咕噜噜地灌了下去,喝完皱了眉,伸出舌,哈哈地喘气,低叫道:「苦死我了」捡起一颗甜梅塞入嘴中。
雁要阻止已来不及,行歌这才含糊不清地说:「喝完了,可以出去走走了吧。」
凝波塘融冰后,锦鲤时常浮近水面,行歌由芯儿手上锦袋内取出鱼饲料,鱼群便挤在了两人所站的九曲桥水面,啵啵地张口乞食,行歌这才扬起了笑,将更多的饲料往远处丢。一时间红白橘黑的各色锦鲤在水波上翻浪,水花四溅,波光粼粼,极为漂亮。行歌笑得更加开心。
宁仪望着行歌与芯儿欢快的神情,低声问了身旁的雁:「方才你为何阻止娘娘食用甜梅可是在怀疑甜梅有问题膳房饮食不都由宁玥她们准备还是你怀疑」说到末了欲言又止。
「尚未确定。只是觉得古怪。佐药的甜品只要是甜梅,娘娘的脉象就会不稳。偏偏她就爱准备这味可这查了甜梅又没有什幺问题」雁查了几次,甜梅都没有问题,怎幺吃进嘴的就让太子妃脉象不稳
「吩咐配膳房,今日起别再送甜梅入吧。」宁仪下了决定。
行歌瞧着鱼儿抢食饲料,突然间,一条身形特别大、通体雪白鳞片、头上还有小冠的锦鲤由深水区浮出,快速游至行歌身前,跳起来抢食总是特别凶悍,抢胜了还要左右摆动,撞得这群锦鲤一团乱,纷纷避开牠,惹得行歌喝斥道:「这幺霸道,和江行风没两样几个月都没见到你跑哪去了」又抓起一把饲料往那条锦鲤身上扔。
这条锦鲤像有灵似的,忽然摆了尾将池水甩上湖面,喷了行歌满头满脸的湖水,气得她大叫:「你看看你,果然和江行风一模一样霸道,就会欺负我就叫你江行风吧」
雁瞧着行歌行止,问了宁仪一句:「你会不会觉得娘娘最近脾气有些大」
「是娇气些。或许是因为葵水将至的缘故。或者是闺怨」宁仪听了行歌在大骂行风,嘴角微微勾起。
「闺怨,姊姊聪慧。妹妹亦有同感。不过明日周太医进时,要提醒他把脉仔细些。」雁以手肘推了推宁仪,挤眉弄眼后,又敛了神色。
宁仪瞅着雁康复后转为俏皮的子,无可奈何地笑而不语,快步迎了上去,劝着向锦鲤大怒扔饲料的行歌回更衣。
流云殿偏殿已让行歌改为她的书房,秦翊踱步至行歌身旁为其研墨,一手在桌上以指轻轻滑动笔谈。奏报朝堂内的情况。
隔墙有耳。
李萧两系门阀斗争,秦相近日会有动作,断其臂足。
可是萧御史指使左肃政台弹劾安国公
行歌心想若不是如此,断然不干东的事。但太子殿下不知如何安排,竟李左丞与原属安国派系的萧御史转而针对自己亲族难道大年初一那日赴萧御史府邸谈的就是这些事那幺行风与萧御史交换了什幺
是。
皇上的旨意太子殿下与爹亲恐怕也身涉其中
是。
行歌停止了桌面上指尖的比划,五味杂陈。
祸起萧墙。起因却是自己。
若非萧品言奏请废妃,延烧至储君之位,父亲与太子断断不会如此迅即于此际行动。但如此一来,岂不是昭告天下,太子横了心要除去萧家李左丞又为何要在此际配合太子殿下,难道是有软肋掌握在太子手中
另外,娘娘脉象不稳一事,老爷叮嘱东所有饮食药品即日起皆须再三小心,他会尽速派人至东照看此事。请娘娘尽量深居简出,静待太子归来。
周太医至流云殿问诊,这四十几日行歌脉象依旧凌乱,秦翊传讯通知秦明月,秦明月已开始怀疑东中有人对行歌饮食暗动手脚。
行歌叹一口气,看秦翊谨慎的模样,以指在桌面上轻轻比划悉。字。
近来岂止是脉象不稳,情绪也不佳。不知是因为情绪影响脉象,还是真是因为有人下毒。且行风不过离京两个月葵水亦乱,一整个月滴滴点点不停,只是量极为稀少。周太医每每皱眉,不知何因时,她也跟着心惊胆跳。
几番笔谈下,行歌已知此一拔去世族羽翼行动是太子授意,正好楚魏帝有心铲除萧系人马,便让李左丞派系先行弹劾。行风在此时出押粮北疆,是不是也是故意的延迟多日未回,是否也是计策之一心念百回千转,竟是百感交集。为何行风不告诉他这些计划是不是自己不够聪慧,无法助他
不过,她没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芯儿下一刻便踏入厢房,告知行歌萧皇后传旨,要行歌赴景仁拜见。
秦翊以袖遮掩,抹去了方才在桌上笔谈的指纹。
「这前日封闭东,今日就行动了」行歌斟酌。
「娘娘,还是要继续称病让我去回了皇后娘娘。」芯儿担心地问道。
「萧皇后恐怕已知我的身体状况不得不去。」行歌有些为难,在这禁中,即便身为太子妃,也处处受限。萧皇后为六之主,她不管以哪个身分,皆能要求行歌至景仁请安,只是这一去,定然需要有些对策。想起了行风在红绸上写的几个字。
千颜,替身
「芯儿,为我更衣。」行歌握紧拳,眼神坚定。
绮户重阁,行风织念tx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