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恒也说不清自己对佘凉玉是哪般情谊。
但总归是有些感激的。当他出现在破败杂乱的厅堂里,与自己道一声恭喜的时候,梁云恒就算一下子根本想不起他的名字,却仍然感受到了他的一份执着。即便这份执着,现在看来让自己疑惑。
走在宫中小道上,还未到凝月轩,远远便传来一阵萧声,高山流水,闲风弄月,奏至高峰时,梁云恒忽然想起来,当初相遇时,正是因为他这一曲萧音。
九年前他19岁,被先帝往西南蛮荒之地赠礼蛮王,以建邦交,回程中路宿一偏远小镇。夜里,听得一阵悦耳萧声,外出寻觅,竟在桂花树下遇见佘凉玉。
直褂青袍,软丝头巾,玉指执萧,点点桂花随着乐曲打着旋儿落下,如遗世孤立,翩翩谪仙。
那时梁云恒刚被赐婚,要娶一落魄藩王之女,他知道父皇这是为了给太子铺路,心中愤懑,干脆广收姬妾,作浪荡公子模样,他也由此识得了男色滋味。
可见了佘凉玉在树下奏萧,心里竟头次泛起了要将一个男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便那样做了,还将佘凉玉带回了京城,引得父皇也来训斥他不可救药。而他对佘凉玉确实新鲜了好些时日,但佘凉玉实在是冷淡,虽然不排斥委身于他,却也不会扮娇求宠。原本梁云恒收些姬妾男宠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进后院的时间少之又少,即便去了,也犯不着往佘凉玉面前瞧他冷脸,自有些能说会道的愿意哄他,助他放松压力。渐渐地,也就淡忘了这个人。
直到这一次,那一天,梁云恒似乎回到了19岁那一夜,周遭嘈杂,却只能看见他。
他一边想,这个人虽然面上不显,但竟然是痴情于自己的,否则人人自危,礼王府跑的只余下空壳,他为何独独在那里等待?
但又推测,他为何很笃定自己能够得胜?莫非是哪国的探子,以往全然没有注意这号人物,他掌握了自己多少秘密?
这种矛盾的情绪交相辉映,让梁云恒觉得愈发看不透佘凉玉。
挥退了要通报的守门太监,梁云恒径直行至内院。佘凉玉立于亭前湖边,静静奏曲,梁云恒默默看着,一如前尘往日。
萧声却停了,佘凉玉转过身来。
他面如瓷玉,一双微翘的柳叶眼,让他瞧起来有些泠然。
“怎幺不吹了,无须顾我。”
佘凉玉却作了一揖:“陛下。”
“总是如此拘谨,倒叫我紧张。”梁云恒轻轻一笑,上前将人拦入怀中,佘凉玉没有躲闪,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肩上。
“陛下想听什幺。”
就是这样,乖顺的,平静的,以往觉得无趣,现在却喜他淡然,让人想要逗弄:“你应该问我,我想叫你吹什幺……”
低头一吻,覆在佘凉玉浅色的唇瓣上。
夜里,佘凉玉为梁云恒表演了一把吹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