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曾经答应带你走遍七山七海之间,来吧,我们第七次来到恒河边,你快看啊,这河水在月光下也是那么洁白,它从天上流下来,曾经荡涤沙迦罗王六万子嗣的灵魂,使他们重新升上天界,我们一起去沐浴这圣洁的河水好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亲爱的希达?我知道,你还在沉睡,就像毗湿奴(薄伽梵)要沉睡整个雨季一样。”
他捧起河水,小心翼翼地洒在希达的脸上,水中映着焦枯尸体的倒影。
杜尔迦的心被紧紧揪住,她感到一种无以言表的心痛,这种痛苦就好象要把她撕裂成两半一样。
男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用试探的目光窥视着河水中的倒影。
“幻觉——这是怎样一种令人发疯的幻觉啊——我竟会觉得我好象已经失去了你,并且已经失去了很久一样。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抱着那具枯焦的躯体在荒野中凄凉地狂笑……
片刻之后,他自失地笑起来,向着天空狂吼:“这种幻觉是无根无据的,就像那些挂在林中的蔓藤一样。你好好的在我怀中,而再也不会有人把我们分开了。你和我在一起,永远永远。”
他狂笑着,继续前行,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目的——带着心爱的人回家,回到那明镜般的玛那莎湖畔,回到他们简朴而又温暖的石屋。
晨曦中,村落中已经开始升起袅袅炊烟,田野里,孩童驾着牛车缓缓驶过,白鹳悠闲自得,远处,大雁成一字形飞来,低飞在碧绿的稻田上空,好一片田园景象;雾霭中的巴拉特浦,仿佛是人间的秘密乐园。
村边,一群村童恐惧地看着湿婆怀中焦枯的尸体,石块雨点般地向他飞来
——疯子,疯子!
湿婆转过身去,用背阻挡着,生怕石块落在萨蒂身上,雨点般的石块打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湿婆弯着腰将那具枯骨紧紧护在怀中。
他低头看了看那具枯骨,咧开嘴傻傻的笑着,“你没事吧,这样就好,只要你没事就好!”
杜尔迦捂住自己的嘴,眼中的泪水不停地流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她悲伤地看着眼前这个癫疯的男子,感到一种无法弥补的惊天的伤痛。
一个痛苦的男子,抱着爱人破碎的身躯在荒野中低声地呜咽……这是怎样悲惨的景象啊!
“我没有忘记我们的诺言;我仍会带你回家,我会把你的骨灰撒在玛那莎圣湖边,而我也会到吉罗娑山上去修苦行——这世界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可是玛那莎湖会映出雪山的倒影,这样我们依然离的很近很近。
这样,你仍会在我身边。
这样,当我午夜梦回泪湿枕边,我仍可以感到你依稀的气息。
这样,当我整夜无法入眠时,我还可以把照在我额上的月光想象成你的轻吻。
我爱你……”
苦行的生活终于可以使男子获得心灵上的平静。他不再会时不时地发狂,思念的痛苦也渐渐不再那样令他难以呼吸了,大多数时候,他会坐在吉罗娑顶峰的冰雪之中思考这世界的善与恶,本原和表象,真实和幻觉。他似乎变得更加冷漠了,冷漠到终于可以不再想那个影子。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时常站在雪山之巅俯视玛那莎圣湖畔;不知道为什么,也许那地方对他来说仍是充满了回忆的地方——那些无论何时何地隔着亿万时空都在他的耳畔轻语的回忆——也许仍是害怕?
雪山依旧,
圣湖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