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的傅君亭,自回来就打了不下五六个喷嚏。大丫鬟冬月和秋水从小角门进了院子的时候,正见傅君亭在院里收了剑鞘,虽是四月天,男人却满头热汗,衣襟微敞,露出蜜色的胸膛。冬月红了脸,赶上前行了礼道:“世子今个怎起得这般早?奴婢这就去烧水,还请世子等会儿洗漱……”
傅君亭看了二人一眼,提着剑回了屋,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不用麻烦,去传膳来。”
冬月有些不甘地看着前面的人影,咬了咬牙,扭头一瞥还在原地发呆的秋水,小声地愤恨道:“还愣在这儿干嘛?!充什么木头桩子!”说完一甩袖子去了后厨。
秋水歪着头纳闷,又看向主屋,不知又怎的惹了她,只好木讷不言的跟着去了。
傅君亭进了屋,把剑放在案上,绞了帕子仔细地擦过脸和手,又进了里间打开衣柜,找出件月白色暗绣花纹的衣裳换上。正要关上柜门,眼睛瞄见一抹白色,傅君亭皱着眉伸手拣起,正是周雪瑶的白色绣花肚兜。早上离开时鬼使差地将它揣了进怀,回来后就把它叠好放在了柜里,自己的柜子里少有白色的衣裳,更别说女人的贴身衣物,刚才竟是忘了这么一出。肚兜上还若有若无的带着桂花香,伸手一扯,蓦地柜子里又有一方帕子跟着掉了出来,男人定睛一看,眸子随即一深,呼吸也燥热起来。帕子上点点红梅,还印着几圈淡淡的痕迹,却是今早周雪瑶翻了几遍都不曾找到的元帕。
傅君亭站着调整内息,直到全身的血液不再一个劲儿地往下身汇聚,才做贼心虚似的将那元帕叠了放进怀里,把肚兜塞进几件衣裳中间,锁了柜子。
用过早饭,傅君亭念着时辰不早,就去扶云堂给祖母请安了,明日就离府回军营去了,这得知会一声。毕竟是习武之人,他脚程颇快,到了扶云堂,老夫人陈氏刚刚用过早膳,丫鬟婆子正忙着撤桌子。
老夫人净完手,吩咐丫鬟取了新得的毛尖茶泡了,祖孙二人坐在厅中叙话。傅君亭提及明日离府,老夫人开口挽留,想他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傅君亭敛下眼睫,喝了口茶道:“军中事务繁多,这次父亲娶妻也是调休回家,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也好,”老夫人点点头,话锋一转笑着说:“不知你可有心仪的女子了?尽管告诉祖母,我派人去说和……”
傅君亭心里苦笑,摇摇头道:“并未。”
老夫人的笑凝在脸上,末了叹了口气看向厅中自己相貌堂堂的宝贝孙儿。
不知怎的,她想起傅君亭六岁那年,他娘亲早逝,出殡那日天气极冷,刮着大风,他的小脸冻得通红,眼里含着泪儿就是倔强得不肯往下掉。陈氏甚是心疼她这孙儿,娘亲是西疆进贡的美人儿,一开始嫁给炎武侯时,就看不惯他的纨绔作风,夫妻二人早就离了心。如今,他娘亲撒手人寰,自己的儿子只问了几句,就从她这儿扣了点银子又出去花天酒地了。她不忍心孙儿受苦,于是抱了傅君亭养在膝下,还让他拜在景阳先生门下,读书明理。如此到了十二岁,西疆那边来了信儿,说想见见外孙。陈氏心里尽管有一万个不舍,还是将他送上了西行的马车,毕竟那边儿也有他的亲人。
哪知这一去就是七年,傅君亭虽时常来信,可这看不见摸不着的,陈氏心里更加难受。等到孙儿回来,已是脱胎换骨,一身武艺,陈氏心里又喜又忧,不知暗里抹了多少眼泪儿。之后的一年,傅君亭为免徇私舞弊之嫌,于是隐了名姓上了武举科场,后来一举夺魁,名震京城。
自此上门说媒的人差点没将炎武侯府的门槛踏破,陈氏乐开了花,越发显得慈眉善目。精挑细选之时,她又听到一件趣闻,由此定下了内阁学士高大人的二女,那姑娘才貌双全,门当户对,不是为一桩良缘。那成想这高家女儿也是个福薄命浅的,定亲一个月后竟落水溺亡,高家送来帖子,这门亲事算作了废。更让陈氏气极的是,坊间有谣言称傅君亭命硬、克妻,要不那高家二女怎会丧了命?
陈氏有苦说不出,却又无可奈何,那谣言沸沸扬扬地传了半个月,京中贵女谁还能忍了克妻的恶名嫁给他?陈氏的心理落差没有千丈也有百尺。如今,她已是花甲之年,最盼望的就是儿孙饶膝,四世同堂。傅君亭今年二十有二,京城别人家的公子像他这般岁数,早已儿女双全,哪像他膝下无子,床畔无人。后来老夫人见他没有再定亲的意思,以为傅君亭真教高家姑娘伤着了心,可这左右不是个法儿,于是支了身边两个丫鬟冬月和秋水给他做了通房。冬月机灵,秋水老实本分,只是不知她这孙儿开窍没有,冬月秋水的肚子也一直没个信儿。
思及此,老夫人正想开口劝劝,门口的丫鬟这时进来通传,说侯夫人来了。话音刚落,打外边儿进来一道倩影。其实映雪堂离着扶云堂并不远,可这府里的小道弯弯绕绕,绕过花园还得过了湖中小桥,再走一段路这才到了垂花门。周雪瑶走得慢,玉玲也不敢催,也只好放慢了脚步。等到进了屋,她还未行礼就看见傅君亭端坐在一旁,身子一震,腿有点打哆嗦。
傅君亭知道祖母要说什么,只怕耳朵都磨出了茧子,这下周雪瑶来了正好脱身。他起身向两人行礼告退,说是去清源堂看看父亲。
周雪瑶低垂着头,仍觉得那道强烈的视线好像将自己扒了个精光,看猎物似的盯着她。
傅君亭确实盯着她看,可周雪瑶吓得连头都没敢抬,跟昨晚放浪形骸的小丫头可谓是天壤之别。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轻笑,经过玉玲身旁时,又瞥了她一眼。
直到傅君亭走远,没了摄人的目光,周雪瑶这才松了口气,赶忙跪下磕头,又敬了新妇茶。
靓仔的话:这章的后半部分一直不知道怎么写妥当,反复修了三四次。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