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笑着摇摇头拒绝了,导演则大声宣布他喜欢金发,经过一阵起哄之后,气氛才渐渐缓和下来。
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繁华的曼哈顿灯光,还有自己在玻璃上的映像,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忍不住在脑海里把自己的棕发情人与那些被被谈论的女郎比较起来,诚然她并不高挑也不是金发,但她身上的一切都是他所喜爱的。她几乎不戴首饰,有时候和他做爱,她的裸体上只有手腕戴着几个细细的手镯,手臂挽着他的脖子与他接吻,软软地叫他”沃尔斯先生“。
他暗自得意地认为,两人之间所享受到的鱼水之欢,是这个房间里的男人们无法体会到的。
他又出了一会儿,才再次投入到聚会中。
简发现自己的账户里多了五万美金,这让她忍不住翻看了一下日历——的确连万圣节都还没有到。
心里有些恼火。
她从卧室的窗户往外看,计算着自己的存款。她承认抵挡物质的诱惑比以前更加需要意志力了,以前翻看杂志时大可一扫而过,但是由于现在账户里多了好些钱,她负担得起这些印在杂志上向自己招手的单品,她的目光总是贪婪地停留更久。
她提醒自己,科林·沃尔斯的热情是随时都有可能消逝的,把这些钱都花在奢侈品上对于未来毫无帮助,还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享受与他相处,喜欢与他在做爱之后坐在窗边一面喝茶一面看路上的行人,可是一旦哪天他拍电影去了,要到澳大利亚或者非洲呆上几个月(她是这么想象的),两人就不可能再维持什么关系,这种以性与金钱为前提的联系,本来就不可能转化为普通的友情。
一个电影明星有什么必要和整天穿着打折品的女人做朋友呢?
她在成功说服自己不去买一个形状怪异的昂贵手提包后,换上外出的衣服,计划到博物馆转转,寻找一些关于论文题目的灵感,然后在三点之前走到科林的单身公寓。
手机上收到了一封邮件,说她预定的商品估计还有一周多才能送到,还请见谅。
科林对于三天前聚会所造成的宿醉还心有余悸,即使是坐在轿车里看窗外阳光照射下的绿荫,他依旧觉得那些醉酒的大笑在他的大脑里回响。
经纪人安娜坐在另一侧,头也不抬地看着笔记本,谈论着刚才在餐厅里提到的话题,与其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谁也插不上话。
马修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莫名的节拍。
车子一如既往地在中央公园外减速,一辆鲜红的观光巴士在旁边缓缓移动,科林看了看巴士上的游客,由于阳光灿烂,他们大多都带着墨镜,他心想自己还没坐过这种敞顶巴士。
巴士终于顺利前进,他正准备拿出手机,突然发现自己所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了人行道的消防栓边上——简·莫里斯今天打扮得特别好看,她穿了一件宽松的浅色毛衣,露出右肩,松散的麻花辫搭在她的锁骨上,依旧穿着一双棕色长靴(据她所说那是折扣店的最后一双),露出半截光滑的大腿。
她正在和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开心地说话,对方比她高好些,穿着印有学校名字的套头衫和运动短裤,背着一个难看的背囊。
丑陋至极的背囊。
毫无品味的男人。
男人拿出了手机,简伏过身说着什么。
他在问她的号码吗?她怎么可以告诉他?
她不知道他就在这里吗?只要稍稍转过身就能看到他的车了,她没有认出来吗?
路过的人不时打量这一对男女,脸带笑意。
这些人认为她和他是一对情侣吗?没有人知道她也是属于他的吗?
他的眉头拧成一团,呼吸莫名加重,心中滋长出一种怨恨。他把手放在车门上,似乎随时打算走下车与她对质。
然而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呢?他的合约可从来没有写过她不能谈恋爱。她年轻美丽,自然会有追求者,自己不可能是唯一一个明白那双棕色眼睛魅力的人。
车流终于松动,他在离开之前再看了一眼那个高大的男人,开始厌恶起他的金发,认定他是个除了橄榄球之外一无是处的大学生。
再次见到简·莫里斯已经是两小时之后,他在抽第三根雪茄,感觉自己已经在扶手椅上坐了一整天。
她从电梯走出时正低头看着手机,显然延续了中午时的愉快心情。
“抱歉,”她轻快地说,“珍妮在网上放了一张我的旧照片,说我像个修女,我顾着看一些评论,走过了一个街口。”
“什么照片?”他语气冷淡。
“这个。”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照片里的她留着厚厚的刘海,头发披在肩上,穿了一身黑色衣服,站在长满常春藤的石墙前局促地微笑。
看上去很青涩,倒不像修女。
照片下面是她朋友的账号,很简单典型的昵称。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假装不在意地重新靠在椅背上,继续抽着雪茄。
她把手机随意扔在地毯上,歪着脑袋看他生气的样子。他的表情愠愠的,五官像是凝固住了一样,只有眼睛闪烁着一些愤怒的色,就像在拍肖像照时对摄影师的拖拖踏踏表示不满。
他在脑海里想了许多问她的话,又感到幼稚,于是希望她能主动提起那个男人。
她眨了眨眼,在他两腿之间半跪着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始解开他的皮带。
真是难以预料的女人。
这是她的职业本能吗?还是她想尽快完成“工作”,好去见那个男人?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上次不愿意和他做吗?
他想要推开她,可是身体却又很渴望她的温柔。
他低头看她裸露在外的右肩,这样的天气,大约还是会有些冷吧?他想要伸出手抚摸她温暖她,像以前一样亲吻她。
也许中午的事情不过是简单的意外。
她的手机突然开始因为震动而旋转起来,一个叫做比利的来电在屏幕闪烁。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不用管它。”她的声音毫无波澜,看了一眼就把来电挂断了。
“那是你认识的人吗?”他尽量平静地问。
“是。”
“就是今天中午跟你说话的男人吗?”
她仰起脸,皱着眉看他。
“你看见了?”
“很不幸地路过了。”
她不屑地笑了一声。
“所以呢?你认为我在做什么?”
“你把电话号码给他了吗?待会儿是要跟他约会吗?”他提高了声调,索性把话都说出。
“沃尔斯先生,”她抬起眼看他,眼几乎是恶狠狠的,“我不喜欢别人观察我,然后问一些蠢问题。”
“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上去你和他相处得不错。”他的声音充满了讥讽。
“即使是妓女,也是有和其他人说话的权利,对吧?“她冷冷地说。
科林不敢再和她对视,只好胡乱地点了点头,低声表示她说得对。
她把手机塞进手提包,飞快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电梯方向走去,科林正犹豫要不要叫住她时,她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转身问他为什么给她的账户多汇钱。
”没有原因。“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耸了耸肩,”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多亏了你,我现在还要向银行订一本支票簿,好把这五万美金还给你。“她恼怒地抱怨着,”真是莫名其妙的麻烦!“
”我不认为多给你钱是什么问题,“她的态度显然激怒了他,他大声地反驳起来,”我现在觉得你值得更多的钱,有什么问题吗?你就把这笔钱当做是奖金好了。“
”我不需要你那些该死的奖金!“她尖叫起来,”你是哲学家吗什么破事都要寻根究底!什么叫做‘值得更多’?你要是想给人标价的话最好到你那些‘大开眼戒’的上流派对去!“
”你现在简直毫无逻辑!不可理喻!“他咒骂起来,”还是说因为你谈恋爱攀上了什么有钱男所以急着和我撇清关系?那个男人看上去真像个蠢货。“
”沃尔斯先生,我建议你少喝点酒,然后把脑袋泡在冰水里清醒一下,我的生活与你无关,你坐在你那名贵的高级轿车里看每个人都是又穷又丑吧?!“她的语气尖刻极了,眼睛瞪得老大,连情都变得刻薄,”我不是那些你想睡就能睡的白痴追星族,那个男人看上去再蠢也比你正常些!“
科林·沃尔斯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愤怒,他骂骂咧咧地说自己从来没有睡过影迷,她和他的关系也是她自愿的,他没有义务忍受她无理的脾气,她想和谁睡都与他无关,顺带嘲笑了那个金发男人毫无品味的衣着打扮。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放浪的婊子吗?“她的手在半空中抓了一下,想要把随手抓到的东西扔到他身上。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他大吼起来,”你为什么总这样扭曲我说的话?“
”就算我是这样的人,我也要回到60年代去睡甲壳虫乐队而不是你!“她似乎还要继续争吵下去,然而她的手机又疯狂震动起来,令她更加烦躁,”他妈的浪费时间!”
她瞟了一眼来电的人名,泄气了一般,心烦地叹了口气,放弃了与他的对峙。
他只好把自己那句“甲壳虫乐队也不是谁都能睡”的反击收回。
”你要知道,“她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变得孩子气,”你生气的时候鼻翼一张一张的,就像动画片里的大反派。“
科林·沃尔斯打算说她发脾气的样子像电影里的疯子,她却已经急躁地离开了。
不一会儿电梯的声音响起,从电梯门徐徐开合到关闭,漫长的15秒,他也没有前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