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疏冰凉的手一直捂在胸口,她的心跳得很快,像要蹦出来。
她的手被冻僵了,捂了很久才回暖一些,刚回暖便开始颤,手指抖得厉害,带着手臂一起,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她忽然剧烈地打了个寒颤。
连赫戎都感觉到了,问了一句:“冷么?”
玉疏缩在斗篷里,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许久才低低应了声:“嗯。”
赫戎又把她往自己怀中带了些,用他的披风裹住了玉疏,玉疏这些时日病得单弱,被他这一裹,跟只可怜的小兽似的,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只有一段浓黑的青丝,滑出披风外,被风一吹,流水般从他手背逸过,蜿蜒出一道旖旎痕迹。
他隔着斗篷,松松挽着她,柔声说:“忍忍。现在速度不能慢下来,过了河就不冷了。”
斗篷里的人无甚反应,过了会才又“嗯”了声,牙齿犹在发抖。
又过了会儿,赫戎忽然感觉原本只是半倚着他的人,忽然靠了上来,一只柔柔的手也伸过来,抱住了他的腰。
自她失明后,还是第一次如此主动。
怀中一段软玉温香,赫戎却只想看看她。
玉疏似乎也是这么想的,自顾自摘下兜帽,抬头向他望来。
她的目光清明如水,澄净如月光,这么直直看着,赫戎在她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以为她都能看见了。
“乌兰。”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玉疏笑一笑,歪着头,情中是种懵懂的天真,她说:“我们快到金国了么?”
她今日不知怎的,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种不沾尘埃的剔透之美,赫戎竟舍不得将目光移开,闻言只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徒劳地投向身后那片越来越远的土地,似有怅惘,赫戎无法见她这样的色,将手覆在她眼睛上,沉声道:“我说过,会带你回去的。”
玉疏的左手还是颤得厉害,赫戎知道还是那年留下的旧伤,每到寒冬时节,尤其难熬,但此下也别无他法,只能更柔声道:“把手放到我怀里来,暖和些。”
玉疏勾起一点笑意,不再说话,带上了兜帽,重新温驯地、柔婉地伏在了他怀中。她一直在震颤的手缓缓攥紧。
玉疏伏在他心口,在叫他:“赫戎。”声音软软的。
寒风凛冽,他的心思也温软下来。
赫戎想起那年马上欢爱,她瑟瑟藏在他的大氅里,明明身子软得不可思议,可是回头望来,却是一双烈火般的眼睛。
家国颠覆,江河漠雪,此时此刻要远赴他国,卧薪尝胆,而人世苍茫间,陪在他身边的,居然只有她。
玉疏似是冷得狠了,一只冰凉的手摸进他怀中,还有些调皮地伸进里衣中,四处摸索着,汲取他身上的热乎气。
赫戎纵容地让她摸了半天,才笑道:“小乌兰,够不够。”
玉疏也笑了,她的脸全埋进去了,赫戎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有闷闷的笑声从斗篷里传出来,带着些久违的欢喜劲,“不够。”
赫戎怜爱道:“都是你的,那你就摸个够……”
话未说完,心口一阵剧痛传来。那一瞬间赫戎几乎以为感官出了差错,才能莫名感到痛楚——剧烈的、足以诛心的痛楚。
风雪朔朔,凄厉呼号,他却能听到利刃捅破皮肉的细微声音,听着这声音,他甚至还在想,这一定是把好刀,因为这声音是如此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削铁如泥不外如是。捅下这一刀的人,一定也心性坚定,不知等了多久,只为了这一刻的一击即中。
身下骏依旧跑得飞快,赫戎眼前逐渐有些模糊,寒风萧萧,飞雪重重,光怪陆离间,他眼前却只余一道绮丽艳影。
玉疏终于摘下了兜帽,冰雪般的面容上是双烈火般的眼睛。她左手稳稳当当,毫无震颤,握着一把利刃,精准地插在他的心口。天气极寒,血缓慢地逸出来,她如玉雕成的手,逐渐被血染成了刺目的鲜红。
“你……”赫戎缓慢地吐出一个字,鲜血的流失干扰了他的智,让他的脑子都运行得无比缓慢,说了个字又停了,被背叛的暴怒席卷了他,他猛然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