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陵被两个壮汉一路上拖着送到了原来的县衙的大牢里，身上多了不少擦伤，崭新的衣服自然也被刮得破破烂烂，披头散发满面尘土。大白天闹这麽一出自然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虽无人敢靠近询问到底是怎麽回事，一路上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是少不了的了，猜测者有之，诋毁者也有。

没想到谢宁会这样折辱他。卫陵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或嘲讽或怜悯的脸，耳朵却偶尔捕捉到恶意的言语。这一路上无异於被游行示众，他却毫无反抗之力。有时身体擦过路上尖锐的石子，地面上便留下了一条细长的血痕。

地牢里阴冷潮湿，一进去就感受到那种久不见天日的霉味以及腥臭的气味，透露出几缕稀疏的日光，能够看见灰尘与稻草的碎末在其中飞舞。墙上陈列了各种卫陵不认识的形怪状的刑具，上面覆盖了陈旧的血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材质。形容狼狈的卫陵地被丢进了其中一间牢房里，单薄的身体贴到地面的冻土上，冷得打了个哆嗦。然後他挣扎着坐起来，抱着膝盖在墙角里蜷缩成一团。

不久後就有一个面色有些灰白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身体微微发福，穿着寻常的文士衫，方巾束发，看上去倒像是师爷的打扮，情透露着奸诈的意味。

“这位便是卫公子吧，小的名叫赵全，接下来会好好伺候公子。”那男人意味深长地笑道。

卫陵厌恶地扭过头去不愿看他。赵全对他的态度也不感到意外，抚摸着墙上陈列的刑具阴笑道：“公子的身体纤弱，这些家伙都上一遍的话，估计会性命不保吧。公子激怒了将军，若是能得个痛快一刀殒命倒也不错。可惜生不如死地活着受苦才可怕。”

见卫陵面如纸色，赵全收回手说：“不过说不定过几天，谢将军等气消了会接您回去。不过是想教训您一下让您以後听话，既然这样，小的也不敢在您漂亮的身体上留下伤痕，大家都觉得将军对您还是有情的。来人，给他上针刑！”

那两个押送他到这里的男人冲过去把卫陵按倒在地上，压制住卫陵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赵全则悠闲地打开一只木匣子，里面装满了银针，那些针长短、尺寸不一，规格整齐地分别码好。这个盒子乍一看像是普通大夫的医药盒，用於挽救生命的工具在此时却变成了折磨人的刑具。

然後赵全抓起卫陵的右手，从那盒子里挑了一根银针。眼前这位公子清雅温润姿容秀丽，一双玉白的手形状优美，手指修长柔软，修剪得形状圆润的指甲泛着柔和珠光。单单看这一双手，就能感受到主人的美。不过，越是美的东西，摧残起来才让人心里越痛快。赵全露出一个可以用变态来形容的微笑来。

“公子，您的手可真美。”赵全盯着卫陵的玉手诚心诚意地称赞道，同时将一根两寸长的银针快、准、狠地从右手拇指的指甲缝中插了进去。

“啊——”卫陵惨叫一声，瞬间疼得脸色苍白额头出了冷汗。他从未体验过这种痛苦，在第一夜被谢甯强暴时，他以为那是最痛苦的经历，却不料只有更痛。也许是後来身体被调教开发的原因，之後谢宁带给他过多的快感，让他几乎忘记了初夜的疼痛。身体变得敏感而淫荡，即使不愿意承认，他也确实在谢宁的身下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而赵全则捏起了他的右手食指，在他恐惧的目光下又紮了一根针进去，这一针却是不紧不慢缓缓紮进去的，连带着痛苦也被放大、延迟了数倍。卫陵疼得面容扭曲嘴唇都被咬破了，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淌了下来。

赵全见状，便在他稍微恢复了一丝智的时候，继续扎针。

紮到第四根手指时，卫陵拼命挣扎，高声惨叫：“不要，不要，啊——杀了我吧！”

见卫陵口角流血，赵全担心他疼得受不了咬破舌头，便将卫陵身上的衣服撕下一块布来塞住了他的嘴巴。卫陵的身体抖得不行，却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一根接一根的银针紮入手指，不见一滴血，却疼得死去活来。

卫陵模模糊糊地想着：谢宁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从前他虽然也被自己惹得生气，即使是“惩罚”也往往是发泄欲望，对卫陵来说疼痛的感觉远不如羞耻中带来别样的背德的快乐，而不是像现在只有纯粹之极的、无边的痛楚。

谢甯，谢宁，好疼，杀了我吧……卫陵在心里默念。他圆睁着痛到失的眼睛，眼涣散泪光迷蒙，单薄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这痛楚太尖锐，即使卫陵想要昏过去也不能如愿。每次短暂地失去意识後，赵全再次扎针就会将他强行从昏迷中拉回体验这钻心的痛苦。而他的嘴巴被严实地堵住，再疼也不能叫出声音来，痛苦的呐喊被强行扼住，只能从咽喉处发出受伤的小兽一般的“呜呜”声。

都说十指连心，此时卫陵的心也跟着抽痛不已。想到谢宁，竟然从心底弥漫起一股绝望。他确实没有想到会遭受这样的折磨，卫陵嘲讽地想：这些天似乎已经不知不觉间相信、那人不会再伤害自己了呢。怪，明明不曾抱过期待，又缘何会伤心失望呢？

眼看着卫陵漂亮的眼睛越来越黯淡了无生机，赵全怕他会崩溃受不住，便在紮完十个手指後暂时收工了，示意那两个男人松开卫陵。此时已经过去了小半天。

赵全取出卫陵口中的布片，还好心地倒了一碗水递到他嘴边。“公子请好好休息，小的明天再来伺候您。”

卫陵已经气若游丝了，闻言倔强地仰起脸来，既怒又惧地瞪着他，用胳膊肘将他施舍的那碗水给撞翻了。

“啧啧，难怪将军要收拾您。”赵全喟叹道，“您这性子还真是不招人喜欢。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少受点苦的话，为何还要和自己过不去？”语毕收起针盒锁上牢门，同那两个大汉径直离开了。

“谢甯，谢宁，你好狠的心……”卫陵的眼泪这时才涌出了眼眶，很快模糊了双眼。…如果方才谢宁也在，如果他亲眼看到自己这麽凄惨痛苦，他会不会让赵全停止对自己的折磨？

“可笑，我在想些什麽！明明是他下的命令…”卫陵蹙着眉头喃喃自语。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地设想那个可能。终於他厌倦地闭上了眼睛，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耻。不过是因他不愿像个女子一样嫁给谢宁，便遭遇了被游行示众丢人现眼的屈辱和受刑的痛苦。卫陵回想起这一天的经历，意外、愤怒、伤心、绝望接踵而来。

卫陵昏昏沉沉地倚着墙壁，睡得十分不踏实，手指里的针并没有取出来，依然疼得厉害。再加上冬日的地牢愈发阴冷，到了夜里卫陵就被冻得咳嗽起来。地牢里只有他一人，其余的牢房都是空的，据说在大军攻城之前，这里的犯人都被县衙秘密处决了。凄冷惨白的月光从头顶的小视窗渗入到卫陵所在的地方，其余的范围则是一片黑暗。万籁俱寂，卫陵恐惧得打了个哆嗦。明明那一夜和谢甯骑马上山时，月色那麽美。怎麽此时换了个环境，就变得有些瘮人了呢。

鼻尖忽然嗅到一股冰冷的腥气，地面上传来了空洞的脚步声。卫陵警惕地抬眼，顿时发出了一声惊恐之极的尖叫！“啊——！不要，不要过来！”

月光下，一个身体半透明的“人”站在卫陵的面前，色狰狞地瞪着他。虽然这个“人”脸色青白情扭曲到恐怖的程度，卫陵还是一眼认出了正是遇到两姐妹那天、意欲强暴自己而被谢宁砍死的几个男人之一。

“你这个贱人也有今日。”那男人的鬼魂恶狠狠地说。伸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卫陵惊恐得睁大眼睛想要挣扎，却无奈身体仿佛有千斤重，每一个关节都被什麽冰冷沉重的东西压住了动弹不得。

卫陵被他扼住咽喉，憋得涨红了脸，艰难地说：“又不是我杀的你…”

那人冷哼一声，露出一个狞笑：“没错，那个煞星我们是惹不起，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死。不如让你这个贱人为我们陪葬！”

“唔——”脖子上的青紫鬼爪瞬间收紧，卫陵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眼前是一张满怀恨意的扭曲恐怖的脸，呼吸越来越困难，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而来。谢甯，谢宁，救救我……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痛苦地流出了眼泪。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赶到，卫陵的心中还是情难自禁地一遍遍呼唤着谢宁的名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恨着那个囚禁自己的少年的，却不料在生死一线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他。

且说，此时在将军府里谢宁正同一个蓄着山羊胡的老头坐在屋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那老头望着月亮感叹道：“不就是烧了一件衣服吗？至於如此动怒吗？将军实在是不会疼人啊，夫人娶回家是要好好宠爱的。”

谢甯冷哼一声说道：“不只是烧了一件衣服这麽简单。”他拒绝的，是他的一片真心。

老军医摸了摸胡子微笑道：“要是老朽说一句实话，您不由分说地把人掳走强上在先，卫公子心里不怨才怪呢。不过是借机耍耍小性子而已，如果您真的想和他共度一生，这种时候更应该耐心地哄人才对。想不到您竟然如此粗暴，简直是太让人伤心了。”

老头眯起小眼睛笑得愈发猥琐，“……虽然我当初送给你一本龙阳十八式，但是不代表学会那些让卫公子爽到就足够了。攻身为下，攻心为上，可惜将军竟然忘记了这麽简单的道理……卫公子天生丽质，若是笑起来一定更美了，可惜遭此劫难……”

谢宁忽然一脚将还在喋喋不休的老头从屋顶踹了下去。“真罗嗦，你可以滚了。”

然後谢宁也抬头看着月亮，随後各种复杂的情绪一一浮现出来，若是让别人看到了一定会吓一跳，简直令人难以想像一向棺材脸的将军也会这麽有人味。

片刻之後，谢宁忽然色大变，整个人像是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地牢的方向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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