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陵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结果这次一睁眼看到一张皱皱巴巴的老脸！那老头留着山羊胡，七十多岁，身体乾瘪脸色蜡黄，一双小眼睛倒是很有精。更多小说 ltxsba.top
见卫陵醒来，老人连忙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卫陵之前并没有见过他，疑惑问道：“老人家是什麽人？为何会在此处。”
老军医笑道：“咦，果然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不像那小狼崽子，一点也不知道尊重老人。”
卫陵不由一愣，“谁是小狼崽子？”
老军医面皮一抖，以手作拳掩饰性地放在嘴边乾咳两声。“咳咳，公子听错了，老朽并没有说过那个词。”
卫陵不动声色地想了想，顿时福至心灵，想想谢宁那副冷漠凶煞的样子，倒真像一只凶恶的孤狼。他虽然看起来年纪小，却当真危险得很。
见卫没有追问，老头又说：“我是随军的大夫，公子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给你看过伤的，只是那次公子也昏迷了而已。”
卫陵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这老头见证了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不禁涨红了脸，心里又把谢宁暗暗骂了一顿。然後他想起那天早晨身体里被放入玉势上药，正是眼前这老头的主意，脸色又变得有点微妙。
老军医无视卫陵隐隐发黑的脸色，捻着胡须问道：“公子现在感觉如何？”
卫陵却也不想在清醒的时候再被人检视那羞耻之处，自然答道无妨。却听到外面仿佛有千军万马，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与人的呼喊声汇聚在一起，他此时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肃杀之气笼罩在整个天地间。
“外面怎麽回事？”他拒绝了老人的搀扶，强忍着不适坐起了身体。被狠狠蹂躏过的身体还是酸软无力的，菊穴更是隐隐作痛。
老头答道：“外面正打着呢。没想到公子提前醒了。将军或许本不想让你见到血腥的场面吧。”
卫陵冷哼一声，穿上外袍推开车门。顿时有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伴随着寒风一只破空的羽箭冲着青年的额头飞来。卫陵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出来就变成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眼睁睁地看着箭头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见那老军医举起一只杨木拐杖往自己身前一挡，竟把那只羽箭打到了地上！
卫陵从惊吓中回过来，心里十分复杂，他望着老军医肃然起敬：“军营中果真卧虎藏龙，老人家想来是退隐的绝世高手吧。”
“这个，嘿嘿…”老军医只是讪笑着没有解释什麽。
卫陵这才抬头看外面，果然是书本与传闻所带来的震撼、远不及亲眼所见的百分之一。清晨下山的时候还是晴天，此刻却是黑云压城，太阳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仿佛天地也为这场战斗风云突变。寒风呼号，黄沙漫天，远方的群山山顶白雪皑皑。空气中是尘土与鲜血混合的气味。
两方的军队还在厮杀，刀枪剑戟叮叮当当地撞击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不时有稍微沉闷一些的声音，那是兵器刺入肉体造成的。地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断箭，谢甯这一方已经有不少人被射死，有的屍体被紮成了刺蝟状，这批箭大概是先前守城者放出的。然而此时谢宁的人已经借着云梯爬上了高高的城墙，将埋伏的弓箭手杀了个大半，守城的官员也被制住了。上有云梯通往城墙，下有火药轰击与巨石撞击城门，距离城破，不久了。
地上满是屍体与残肢断臂，有敌方的，也有己方的。就在自己脚下不远处，倒着两个士兵，正是那日从树林中将卫陵押送回军营的两人。放眼望去，都是与自己、与谢宁差不多的年纪。卫陵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场景，强迫自己按下想要呕吐的感觉，下意识地寻找着少年将军的身影。
明明曾经都是大夏朝的子民，为何要这般杀个你死我活？天下大乱，王朝式微，诸侯争战导致多少无辜的人牺牲了生命？有多少清白的家族遭受了灭顶之灾？这一切，何时才有个尽头？卫陵茫然地盯着眼前一幕幕血腥的画面，脑海中不住地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谢宁在距离城门最近的前方浴血奋战，整个人像是利剑出鞘所向无敌，凡是近身的人都被一招砍掉头颅或者劈开身体，谢宁的周身不断地涌起血雾。卫陵望着他的身影，竟然移不开视线。杀戮中的少年将军很可怕，却又有着一种秘莫测的吸引力，让人即使感到恐惧也忍不住地注视他。而此时，谢宁似乎也感受到了卫陵的注视，顺手一剑砍掉又一个敌人的头颅，遥遥地对着马车所在的方向回头。
两人明明距离有几十丈之远，卫陵根本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和情，却感觉到少年冰冷锐利的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自己的脸上。这种令人战栗的感觉，与初见时几乎一模一样。
他定定地看着回望的谢宁，在心底再次响起一个声音：谢宁，你又是为什麽来到这里？你的天性就是喜欢鲜血与杀戮？只是效忠於自己主公的命令？还是说看似孤傲清冷的你，实际上也有欲称霸天下的野心？谢甯，谢宁，你在为何而战？
两人似乎对望了很久，直到卫陵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少年半是嘲讽半是不屑的嗤笑。或者说是，那个声音更像是蓦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顿时毛骨悚然，然而回过来，谢宁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在一片欢呼声中，前方紧闭的城门被撞开，谢宁带领的五千精兵与随後支援的三万大军黑压压地冲进城门。这是一座主城，而当日他们所在的小镇，与之不可同日而语。
至於刚才为何明明距离那麽远，却突然听到谢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概是幻觉吧……卫陵在心里安慰自己，却依然觉得心底直冒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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