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委屈你了……学长。”

朝里懒洋洋地趴在大床上，快及腰的乌黑长发随意地散下来，铺展成异的形状，花一般。

灯光暖黄，靠坐在旁边的梁喧斜眼看去，那一刹仿佛看到一朵绽放的黑罂粟，但凝细看，漫不经心说着话的少女明明又是纯真无邪，雪玉般的肌肤吹弹可破，鸦色睫羽微微地颤。

他心中一动，看到朝里在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笑什么？穿了一个区过来看你，你倒好，就这么招待我啊。”

梁喧是朝里的学长，但两人的结识纯属机缘巧合。两年前朝里来c区上学的时候，梁喧正好考上了研究生，搬去了隔壁的b区。两人偶尔会在周末出来聚聚，但也仅限于白天，这么晚还留在c区还真是头一次。

在网吧里开房间，就更是头一次了……

朝里好像丝毫没有察觉房间里怪的气氛，翻了个身，侧着头和梁喧说话：“学长你明天有课吗？早上再回去来不来得及？”

梁喧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休息一下吧，等下我送你回学校。”

“嗯……”朝里确实有些困，含糊地应了一声，闭了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梁喧却没有休息，他静静地坐了几分钟，确认朝里是真的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帮她盖上被子，下了床，坐到电脑前开机。

从随身u盘里拷出一个软件装上，打开后显示的却是完全空白的窗口。梁喧轻车熟路地输进十几行代码，运行后变成了界面类似qq的内部聊天软件。

列表中只有一个聊天群，孤零零的群头像正疯狂地闪动着，梁喧看了眼沉睡的朝里，打开群。

群里那帮人早就闹得翻了天，一秒能跳出好几条消息。

“总感觉还是chd的嫌疑最大。”

“没记错的话，四年前雾变发生时，也有出现过这样的征兆……”

“问了专业人士，这图绝对没p过。”

“chd……”梁喧眼暗了暗，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通过代码调出文件共享区。

十分钟前，有人在那里上传了两张照片，引起了群里成员的哄然讨论。梁喧把照片放大，屏息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东西，终于保持不住冷静，微微动容。

他旋即退出那个通讯软件，找到电脑中自带的实时卫星监控软件，将卫星反馈回来的景象与照片中的比对，结果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没忍住到群里和那些人一起疯狂刷屏。

梁喧看着屏幕上的图像沉默了片刻，导出照片后清除掉所有痕迹，关掉电脑往椅背上一靠，反复深呼吸，却怎样都忘不掉刚才看到的画面。

那实在是太……

约摸十点半的时候，朝里已经迷迷糊糊醒过来，她半张着眼，看到梁喧并不在旁边，而是坐在电脑桌后，沉着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梁喧发现她醒了，温声开口：“不睡了？”

“学长你没有休息吗？”朝里揉了揉眼，撑着床坐起身来。

梁喧摇头：“我送你回去吧。”他起身走到床边，拿起朝里的外套披到她肩上。

朝里摸起手机看时间，离学校关门还有一个小时。她“哦”了一声，弯腰趿鞋，被随意放在旁边的手机依然亮着，屏幕上一如既往显示的是“28c，雾”。

自从四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整个世界，这里就成了一座被浓雾包围的孤城，城里的温度恒定在同样的数字，但离开城市后，最大的勘测范围仅有一百米，离得越远就越冷，而走进雾中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从那时起，阳城改名为雾京。

接下来的短短几年里，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名为“chd”的权力组织成立，他们总部所在的地区被单独划分出来，称为区。学校的专业重新设置，只剩下如生物、天文、计算机等理工专业，文科彻底取消，初高中也统统合并到大学中，极度压缩了学习知识的用时。与此对应的是高等科研机构和硕博高校搬迁到b区，环绕着中心的区。

b区再外围的c区，分布着几所大学，每所大学只开设一个学科，全年招收合适的学生进修。

朝里的家，本来是在c区，但大风暴来临后，失去父母的她无法自己维生，在d区被人收养后，原先的家就被拆掉，以腾出大学的校区。

梁喧则不同，他的父母都是从事科学研究的技术人员，因此一直居住在b区，也从来没有体验过像朝里那样的拮据生活。

梁喧直接把车开进学校，绕到宿舍楼旁边的停车场，朝里下车后，他扶着方向盘微垂下眼，看着朝里的背影，目光幽深。

朝里边上楼边客气地和认识的同学打招呼，其实她在学校表现得十分孤僻，和同学之间也仅维持在点头之交，很少有能长谈的朋友，又或者说，是她下意识地和别人保持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