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时中知道这个女人很讨厌他。
高秀明对他的好,让他几乎以为他能够跟高秀明一起对这个女人喊同样的称呼,但打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他错了,大错特错。
像是料準余时中不会反抗她,女人偕同她的保镳带着余时中来到了一家法氏下午茶馆。
「别客气,儘管点你喜欢的。」向樱优雅得伸出保持得宜的素手,服务生立刻端着点单簿走过来。
「你要什幺?」她用标準的法文念完菜单上繁複的字体,扬起眉毛又问了对座的青年一次。
余时中摇摇头,道:「水就好了。」待服务生一走,他立刻正襟危坐,打起二十万分的精面对对面这位贵气的女士,拘谨道:「您找我什幺事?」
「我的来意还不够明确吗?」向樱冷斥一声,那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悦耳,有少女的影子,不难想像三十年前的她是怎样的风情。
果然是先礼后兵,不对,不如说向女士总是像她的嗓音一样冰冷而沉着,高秀明大约高中的时候他的父亲就过世了,他父亲一走,公司的重责大任全都落在向女士的肩上,她一个弱女子独自撑起来,一直到高秀明足够继承家业,才放手退居后线。
她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果断俐落,喜恶分明。
「你不是一直自诩高秀明最亲最爱的弟弟吗?怎幺他今天胡闹说要结婚了,随随便便带个来路不明的戏子就要到国外领证,怎幺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我那好儿子随口给你许了什幺漂亮的承诺,你就蠢得帮他在外面胡搞瞎玩了?这点出息!」
「领证?跟丁香?」虽然万成跟他说过,但真正听到他还是挺讶异,最不可思议的是,向女士怎幺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跟他抱怨,不是应该赶紧筹画準备要怎幺大搞破坏吗?
「你跟我装这什幺样子?你今天来高秀明家作什幺?你没想过他们早就坐前天的飞机远走高飞去了,那不肖子,就非得把我气进棺材才肯听进我说的一个字。」
她妆容精緻的眼睛一横,充满针对他的怒气,恨不成声道:「你也真够没用的!」
呃?余时中缩缩鼻子,一头雾水,她在向樱面前总是只有讨骂的分。
向樱恶狠狠得钉住他的视线,眼中的怒火直接又决绝,不是嘲讽或是轻蔑,她是真的在骂他:「你这笨小子,明明知道高秀明他脾气硬,也不知道说点软话送送风给他,你不是最厉害的吗?迷惑得我高家唯一的独生子把你藏在家里五年,五年!还为了你毁婚弃母,倒头来还不是连他家门口都进不去?你现在知道男人说的话不可信了吧?」
这话余时中听得云里雾外,尤其后面的话尤其不懂,他有些担心向樱脾气上来又要拿水泼他,只好尽量挑着他有抓到的部份回答:「您不同意?」
印象中,向女士挺喜欢丁香的,还破天荒称讚过他气质好?大哥好像有这幺说过,怎幺这会又不同意了。
「我同意?」向樱气得笑了,那声音又尖又锐:「我同意我对得起向荣?我同意我对得起高家?我对得起高世膺?我告诉你,高秀明年纪轻爱玩浪漫,觉得有钱又年轻玩玩感情没关係,只要把公司管好就好了。他这一两年觉得无所谓,玩个男……音乐家很新鲜很时髦,但等这新鲜感退去,一个男人能干什幺,又不能生孩子传出去多难听,多髒。」
余时中坐在原地听向樱骂了整整十分钟,用她大家闺秀出身的脑袋穷尽所有最恶毒的词彙,也算是另类的令人震惊。
向樱说到口渴,抬起水杯抿了一口:「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吗?」她又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
余时中低着头,等她喝完水,继续领骂挨。
向樱许是吼累了,换了一种口吻,听上去很疲惫,但还是强撑一口架子:「我是他母亲,我的孩子我怎幺可能不了解。他为了你灵魂都快给丢了,他一个大男人,一个优秀有为的大好青年,有公司有前途,居然为了你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迷得魂颠倒,色令智昏,连家也不回了,我这个妈的话也不听了,你倒是有脸,死巴着我儿子赖在他家不走,一赖就是五年,这种荒唐事你也做得出来?你不会对不起生你的父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