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影像逐渐清晰,那张脸变得不那么相似了。比她更傲,更冷,眉宇间似乎总含着一股不屑,但任何人在看见他的容貌时都会全不在意。她记起无论是不是穆家人,总喜欢唤他一声小公子,小公子长街打马而过掷果盈车,她曾调侃这险些看杀卫玠。
而他如今生息全无,只躺在冰冷榻上。
易苓看见自己将衣袖挽上,在掌中划出一道深深血痕,握住了他的手。水光自他们手心处渐渐蔓延,她红润的脸庞迅速地灰暗下去,而他睫羽扇动,就要睁开眼睛。
她猛地从记忆中抽取出来,原来是沧涟点在了她背后穴上。
“你入妄念了。”
为何如此呢,她转世以来,过往记忆模糊不清,是故地重游,让她想起往事。
还是同样的情景再次出现,她又要面临一次选择。
陆峥在一旁手中握着贺思思的红鞭:“这法器,是贺家主渡沧浪,踏冥火之地寻来的。思思生性体寒,唯至阳之物护她周全。她要还他一命……命怎是能拿来还的,往者已矣,生者当长痛,可我自私,不想她是那个往者。”
易苓心念一动,与此同时,草庐中一声巨响,茅草四分五裂。贺思思的手中滴滴答答地流着血,被穆之容护在怀里,穆然则扶着贺凝霜。他冷然道:“看来是真不要命了。”
“哥哥,让我救你啊!”
迹般的,贺凝霜缓缓睁开眼睛,他脸上颜色生动,竟似冰霜融化,袅袅春意:“思思,不要胡闹了。”声音中似有叹息,又有一丝历经千帆的解脱,“我走后,你便要承担起贺家,承担起爹娘留下的重任,莫要再像个小孩子一样。”
“凡事可请陆公子协商,但要有自己主见。修行一日不可落下,每月十五,须入祠堂拜见贺家祖上……”
随着最后一丝叹息,他的身形渐渐淡去,化作无数片霜花,在风中飞卷。贺思思跪倒在地,到底是萍踪难寻,斯人已逝。
易苓接住一片霜花,闪过一幕幕兄妹二人的景象,有些愉快,有些赌气。她心中涌上一股难以承受的痛苦,让她几乎要弯下身去,她闭上眼的同时,那人睁开了眼睛。
“阿苓,你要好好活着。”
他们相握的手一点点分开,无论她如何努力,都不能靠近他分毫。他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袍子:“死也摆脱不了它了么。”
他自嘲地笑笑,下了榻,拂拂衣袖:“穆小公子,来也——”
醒来时,易苓发现自己身处穆家祠堂。
身旁只有穆岚在,他道:“小姐的灵力只有众位祖师才能庇佑回复,因此让您在此修养。”
“沧涟呢?”
“沧涟公子,在外守着。”
她抬眸望向这个陌生的地方,檀木牌位密密麻麻,分数十层而上,每个牌位前的烛火都闪烁着微光,映出他们的名字。香灰已经燃尽,她搓了搓,道:“你为何要叫我小姐?”
穆岚笑了笑,将身后之剑献上。那剑澄澈如秋水,颀长锋利,他道:“世人知无妄山祖师爷手中利器名为澄光,斩妖除魔,尽行天道。却甚少有人知晓,此剑原为一对。剑奴穆岚,叩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