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看到莱奥的眼瞳睁大,耸耸肩膀将洋葱、大蒜倒进锅中道:套用你在面试时说过的话──我不是蠢蛋。我知道你不会被这种理由骗过去,更无意为如此拙劣的谎话辩护。
但你也不打算告诉我实话,是吗?
是的。
赛巴斯钦听见水滚声,一手继续拌炒洋葱、大蒜与培根,一手将盐巴、意大利面洒进深锅中道:这是曼托菲尔大人的命令,我作为他的管家,必须服从他的命令。
即使你不认同这个命令?
莱奥反问,瞧见赛巴斯钦翻炒的动作停滞,伸手接过对方掌下的木锅铲翻炒道:你把我摸得很透,我也是,我知道当你不认同一件事时会怎么处理:不在明面上反对,但暗地里制造或放任破绽存在,然后引别人来破坏,就像你上回装病把我叫到华盛顿那次一样。
……你的观察很正确,但判断不正确。
赛巴斯钦放下装意大利面的袋子,打开壁柜将食物调理机搬到流理台上:当我执行不甚认同的工作时,的确有技巧性怠工的习惯,可是在这件事──以整修为借口将你请出庄园──上,我没有不认同,只是不喜欢。
有差别吗?
有,认同与否是理性考虑,喜不喜欢则是感性主导。
赛巴斯钦打开冰箱拿出鲜奶油与一碗鸡汤,将前者放在调理机旁,后者注入平底锅里道:我认同曼托菲尔大人的安排──无论是要求你离开,还是使用装修这种一秒钟都唬不住你的烂理由,但我不喜欢这整个安排。
我不懂你的意思。
没关系,我故意的。
赛巴斯钦微微一笑,动手剥去烤马铃薯的皮道:我的祖父说过,若想隐瞒或扭曲某件事,最好的方式是用九句真话配上一句谎言,但这个方法不适用于你,你太聪明了,不会被那九句真话给说服,反而会以此推理出谎言背后的真实。
莱奥停下翻搅汤与炒料的手,斜眼看向赛巴斯钦问:你在暗示我,你说的话一句都别信吗?
恕我在此行使缄默权。
赛巴斯钦由刀架上抽出不锈钢刀,将马铃薯切碎放入食物调理机,加入些许牛奶后启动机器,凝视着在奶汁与刀片间粉碎的薯块,目光转沉轻声道:我只能告诉你,曼托菲尔大人没有比你好受多少。
第34章
接下来的时间,赛巴斯钦像是要表示关于庄园、曼托菲尔的话题到此为止一般,除了客气地请莱奥开火关火、将食材拿过来或放过去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莱奥这方也是,他沉默的听老管家指挥,把意大利面拌上橄榄油淋上蔬菜酱,将平底锅里的鸡汤、炒料和调理机中的马铃薯泥组合成浓汤,切开坚果面包放进藤篮中,然后坐下来与赛巴斯钦一同把面、汤、面包扫进肚子里。
饭后莱奥没有收拾餐桌──以往不管谁下厨他都会担下收桌子洗盘子的工作,从衣架上抓下一件黑色连帽外套上后,便不发一语地离开独栋住宅。
莱奥走在一个多小时前经过的街道上,当时请青年提或送过物品、开车门房门与箱子门的男女大多已返家或前去工作,因此他一路上仅和两三个人挥手道午安,在远离独栋住宅所在的街区后,插在口袋里的手更是一次都没抽出。
不过这与莱奥的打扮与身姿多少有些关系,他在进入旧市区后便拉起兜帽遮住半张脸,还刻意垂首拱背迈大步走路,让熟人就算见着也认不着。
莱奥没有选定目的地,漫无目的的穿越马路、拐过巷道,登上阶梯再滑下扶手,而当他走到脚底发疼,膝盖被酸乏感所压弯时,人已经从布洛捏尔西北方的住宅区,来到东南方的马门广场。
方广辽阔的广场与莱奥过去照访时毫无差别,游客、本地居民、小贩与街头艺人散布于灰白石板上,场中央立有仕女雕塑的水池旁坐着歇脚的情侣或长者,东侧的百年教堂迎着阳光,两侧与正面的彩绘玻璃耀眼如宝石。
莱奥越过半个广场来到水池边,捡了一个左右无人、前方不见艺人的位子坐下,弯下腰双掌交迭撑住额头,看着被自身阴影笼罩的大腿,脑中再次回放五天前与曼托菲尔最后一次见面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