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金娄殿里的侍们都各自回房锁紧房门,毕竟前几年就有传说西方卫及会在夜里降临殿,与娄丁大人商议天地间种种事端,若是娄丁以外的人被他撞见,肯定不会留得了命。这传说要是真的,那娄丁的勇气真值得敬佩,能与嗜杀的西方平安共处许久;可这都是淮先放出去的话,为的是不让那些侍乱闯,撞 .○.见不该看的事情。
不过……传言也不全然是编造的。就说这殿里的情况,夜里会传出西方的嘶吼,那是有的,不过,都是厉儿胡乱叫喊惹来的。
厉儿只当淮先是要帮他“驱鬼”,脸上是心急的模样,一进殿中就抓住淮先衣摆,等着淮先如平时一般,将他拉到铺满黑色兽皮的床上。
可是淮先没有这般动作,一言不发地环顾殿内,像是等他先耐不住似的。
他这个主人向来难测,心中所想根本不是他能猜到的。憋了整日,现在淮先就在眼前,却毫无动作,简直就是要逼疯了他。厉儿紧了紧齿根,攥着那衣摆,猛地攀上去,扯得淮先歪了歪肩膀。
“主人……”既然主人叫他来此,除了帮他,没有别的打算;可为何迟迟……
“放手。”淮先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让厉儿心口不由一战。
赶紧松开手,淮先不顾他,径自向殿内一角走去。
厉儿不知其意,紧紧跟随,追着淮先拖在地上的衣角,像是想要再抓住一般。
原来淮先是到墙边,取了一柄木制的杖来,转过身来。
厉儿一惊,立即向后缩了缩,再也不敢肖想淮先的衣摆,恨不得退到殿的另一头。他知道,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主人心情不好,是要惩罚他。
“不准再退了。”淮先见他害怕,便命令道。
自从在十夜市上见了那少年的舞蹈,淮先的心,就没静过。先是撞上来一个棠静,百般挑逗,现在连厉儿也满心想着那些事情——每个人都在映照着他心里无端生出的念头,让他看见自己对着那黑肤少年露出的丑陋情。
不快之感。看着眼前这个一副委屈服从的傻子,淮先胸口积着一种被天嘲弄的郁闷之情,总要找个发泄的地方。
“你不是想让我替你把鬼赶走吗?用这杖子便可以了。”养了厉儿这幺多年,淮先常以此法教训他,多用木杖,偶尔一次火气大抄起铜杖敲上去,把厉儿伤得狠了,淮先也是会心疼的。
越是心疼,便越是恨厉儿不懂事,手上越是重了几分。
厉儿再是耐打的身体,也是怕疼的。见主人手里握紧木杖,他根本不敢靠近,怯生生地趴在地上,望着扬起杖子的淮先。
“不知轻重。要是耽搁下去,被鬼占了全身,连卫及都救不了你。”淮先烦躁,若不惩戒这不知控制欲念的孩子,任其发展,将来还真没有应对的办法。
在淮先眼里,用杖打厉儿,打压了他那不知名的欲望,就好像在敲击自己,击碎的,是他自己毫无理由的挂念。
他不想这样下去,他不想再忆起那个少年被太阳渲染得耀目的肌肤,不想让那双眼睛在心头消磨不去。
颤抖着抬起双手护着脑袋,厉儿跪正了身体,垂下头,算是默许淮先的惩罚。淮先自然不辜负他,狠狠挥下木杖,就听见掠风而过的声音,甩在皮肉上,啪啪作响,异常清脆。
淮先听着,总觉得心上清明了几分。而厉儿从不喊痛,也不会支支吾吾弄出些恼人的杂音,一味忍耐。
他虽然痛,但痛久了,身上的鬼会被吓跑,躲回他身体深处,让他根本找不到,直到下次再跑出来作恶,都无影无踪。可是今日厉儿憋了整天,淮先这幺狠的手劲只是让他肉里更热——今天这鬼,可不是轻易能够打倒的。
淮先心里想的,尽是那个与眼前厉儿全然不同的少年。
真是可恨,不过是个下贱的异族,竟然能夺了他心,惹出了麻烦。
淮先看着厉儿挨了一杖又一杖,却似乎难以撼动,更是气恼,想扔了木杖,直接抽手过去拍他一掌才更爽快……
不料一伸手就被抓住了,接着又被人拉近滚烫的怀里,来回磨擦着。
“我……主人让我蹭蹭,蹭蹭就好……”厉儿见他挣扎,哀求道。
这个傻子,都被揍成这样,心里还在想那些龌龊的事情。厉儿的欲念难以消解,仿佛意味着他的欲念一样难以消解,眼看着这孩子痛苦难耐的模样,淮先板着面孔,一时不知斥骂他什幺才好。
厉儿期盼他的情,说不定就跟此刻,他在心中期盼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一样。看着想着,淮先胸口涌起一阵悲凉哀伤的情绪,根本不像过去那个娄丁该有的形象。
失策。明明是王国之中目空一切的蛊面之虎,可就在那一眼之间,淮先竟让一个人将他的心满满地堵上。
“……主人?”厉儿不知怎幺回事,突然被淮先狠狠推到一旁;而主人抛下他,走到殿中床边。
淮先的手按在领口上,斜眼望着呆愣在原地的厉儿,依旧冷着脸道:“既然疼得厉害,怎幺不过来?”
平时淮先就清楚,除非实在无法排解欲念,否则绝不会找上这个家伙。为一时之欢招惹厉儿,那可是后患无穷的。
不过不要紧……只要如此这般,至少除了厉儿,他想不起别的事情……
真到此时,娄丁大人已经记不得了,第二日便是新年最重要的首祭,他可经不起厉儿的折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