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二用束带将琏意的头发紧紧扎起,转向琏意面前,为他整理碎发,手便摸向了琏意的额角——经过几月的流放之后,那里的刺字终于愈合定形,在那漂亮的额角上,留下了一块长条墨色的刺字:迭配西南大营。
袁二心疼的叹息:“这里……还疼吗?”
琏意摇摇头,心情低落下去。
袁二不愿在这个三人纵情缠绵的地方为琏意带上枷锁,这太残酷了些,二人便一前一后的走下楼去,却见袁大正站在旅舍前抚摸着一匹棕色的瘦马,那瘦马身上驾着缰绳等物,竟连着一辆窄小的马车。
“大、大哥,你这是……”袁二难掩惊讶,指着马车惊道,他竟不知袁大何时弄来了一辆马车!需知马有多贵啊,哪怕这是一匹瘦马;马车亦不是很大,只是一个简陋的棚子,可这都是钱啊!需知寻常人哪怕行远路也只是雇个骡子拉的板车罢了。
袁大只冷淡地看了二人一眼,接过袁二手里的包裹,甩上车,他拍拍马车,道:“废什幺话,让你坐,你就坐。”
一旦袁大有什幺不想多说的时候,都会这样用凶巴巴的冷漠语气支使别人。
袁二和琏意的脑中却已升腾起无数想法,琏意想,袁氏兄弟得罪了师兄,想必已不方便回去了,莫非是要送走我后就此出走,浪迹天涯?
其实袁二想的也差不离,他已做好了接受官府门派双重报复的准备,但在看到袁大这厢预备后,现实感仍不免让他心情低落下去。
见袁大板起脸来,二人再不多说话,依次上了马车,挤在狭小的篷子里,袁大则放下布帘,自己坐在外面,口中轻啸,催促着马儿小跑起来。
车棚狭小黑暗,袁二与琏意几乎是叠坐着的,一番颠簸中,便听袁大在外面使唤:“老二记得把枷锁给琏意带上,等我们下车时,离驻军营地就不远了,莫被抓到什幺把柄。”
袁二撇撇嘴,大哥终究还是不愿做这种坏事,只把他来使唤,可是他终究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拿出枷板,在马车晃动中为琏意带上束具。
这一带上,不知何时才能除掉这枷锁?
袁二深知这驻军之中自有一套压服新人的方法,普通兵丁尚且如此,何况流放而来为奴为婢的犯人?预想着琏意要被一众粗鲁的猛汉扒了裤子打杀威棒,还不知要经受多少酷刑考验,袁二的心就如刀子绞动似的痛苦。
他的凄风苦雨很快便传递给了琏意。阴暗之中,被重新拘束起来,那在牢狱中受的酷刑又如昨日一样重现,他不禁瑟缩起来,心中想着逃避逃避,却还是努力的用意志力压制着这股恐惧不至于崩溃。
殊不知,他已经落下泪来。
“诶,你别哭,你别哭啊!”袁二心疼坏了,捧起他的脸,小心地将泪水抹去,他竟不知怎样去安慰琏意。若是如往日那般押解犯人,到了最后莫管解差还是犯人,身心都已俱疲,解差想着快些收工回家,犯人则因风餐露宿、刑拘束缚而痛苦不已,对流放营地又惧又盼,哪里会像琏意这般害怕痛苦?
袁二又萌生了怂恿琏意逃跑的想法,只是话一出口,不待袁大斥责他,琏意便已梗着喉咙拒绝了:“我手上是沾了无辜之人性命的,按照律法,杀人偿命,我错杀了人,自然是要接受惩罚,不被杀头已经是宽待了,哪里又能让我再次逃罪?我意已决,你不要劝我了。”正义便是遵循律法、不论贵贱,正义便是逃罪恶人、皆必伏诛,这便是琏意的行事之道,因此,哪怕自己再如何害怕,他仍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袁二只得又心疼又无助的着急,憋了好一会儿,才道:“要是……要是那里有人对你不好了,你就暂且忍忍,说不定,我和大哥也很快被抓进来陪你呢,那时,我一定护着你。”
这话说得可真不吉利。
琏意瞪了袁二一眼,心中却宽慰了许多。
殊不知,一切都被袁大听在耳中,他的嘴角咧出一丝笑,手指抓了抓藏在袖中的药包,心中更加坚定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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