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翠挥手让伙计去拿鲲鹏誌及寄来的鲲鹏图,并招呼吴幸子坐下用点心。『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直吃了半盘点心后,吴幸子才突然想起什幺,迟疑地盯着染翠片刻后问:大掌柜的怎幺也来马面城了?
没什幺,心血来潮想换个地方待待。染翠掩嘴笑答,接着点点站在亭外的黑儿:倒是师爷身后依然站着黑参将啊,不嫌心烦吗?
大掌柜哪里话,是我给黑儿添麻烦了。吴幸子略显慌张的连连摆手,他不明白为何关山尽非要让黑儿跟着自己,都说黑儿是参将,肩上的事务定然不会少,却老跟着他心里肯定郁闷吧!
黑参将,您别像尊大挡在那儿,难得的春日都被你挡没了。染翠怎幺看黑儿怎幺不得劲。别看这黑黝黝的汉子老实八交的模样,他还记得先前关山尽拆房子的时候,黑儿二话不说撸了袖子就上,关山尽是动口比动手多,黑儿则半句话不吭只顾着动手。
要说染翠对关山尽的厌恶是源于对会员的心疼,那他对黑儿就是打从心里不待见。这浑蛋东西看起来像狗,咧嘴了才知道是头狼。
是黑儿失礼了。黑儿依然垂着脑袋,移到了面光的位置,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染翠看得心里冒火,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白。只得冷哼声,恰巧伙计也回来了,索性把黑儿抛到脑后。
吴师爷您点点,七封回信都在这儿了,您要查验查验吗?
啊,这......吴幸子被问得脸红,他伸手摸了摸七封回信,带了点渴望,但很快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连连摇头:我、我回去再看就好,大掌柜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他倒是想看,这可是他鲲鹏榜里的十秀呢。但光天花日的,又有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染翠在眼前,他还真没有脸摊开来看。
吴师爷过奖。染翠轻笑,心里却叹气。他千防万防就没防到关山尽这匹恶狼,哪有脸自持办了好差事呢?
喏,这是最新的鲲鹏誌,师爷过过眼。他接着将昨日才出刊的鲲鹏誌往前推,厚厚一大本,吴幸子看的眼睛都凸了。
这是......以往他手边拿到的都只有百页左右,这本约莫有三四百页了吧!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封面一角用小篆写了大夏两字。
噢,这本鲲鹏誌是特意选的,精选全大夏各地俊才,您之前所持仅只南疆一地。染翠翻开装订精美的鲲鹏誌介绍:您瞧,前五十页为京城人士,地灵人杰、人才济济,像关大将军那样的儿郎,多得像铺在地上的碎石子似的。这是睁着眼说瞎话,可染翠才不管。
吴性子这一瞧,眼睛就很难离开了。
不得不说,染翠与吴幸子接触的多了,也确实摸清楚这羞涩的师爷喜欢什幺。别的都不说,吴幸子最爱看美人,特别是温雅俊秀、宛如流水般的翩翩佳公子,这本他特意精挑细选的鲲鹏誌,可都依着吴幸子的喜好选的。
果不其然,就见吴幸子老脸微红,细细翻看起鲲鹏誌来。里头全是上上之选,德艺兼备之人,最妙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位居上位,至多出于殷实之家。
唉呀,这位公子年纪轻轻,竟然已经中举了吗?欸,这位公子仙人之姿,又长于琴艺,若有幸真想听他抚琴一曲。嗳,这位公子是个大夫呢!我近日胸口老是发闷,也不知他是否能看出一二来。吴幸子两眼发亮,彷彿盛着一片星河。
倒是染翠听出了不对劲,他朝黑儿看去,气闷地发现这浑蛋家伙彷若石雕,垂着脑袋竟动都没动,似乎对一切都置若罔闻。可染翠哪会不知道,这浑蛋耳朵灵得很,为人又忠心,他说了什幺肯定全会一五一十传进关山尽耳中。
罢了,传就传了,他堂堂鲲鹏社的大掌柜,难道还怕镇南大将军不成?他身后也是有老闆和老闆的爱侣啊!
想着,染翠替吴幸子倒了杯茶水,貌似不经意道:师爷,这些小点您多用些。
啊,多谢多谢。吴幸子果然从鲲鹏誌上分,手在腿上抹了抹,才掂起一块核桃酥放进嘴里。
刚听师爷说起,近日有些胸闷,请大夫看过了吗?染翠啜口茶,随意聊了起来。
欸......啊.......瞧是瞧过了......提起这事儿,吴幸子不由得叹口气,掂起一块杏仁酥一点点用牙齿蹭着吃,似乎难以下定决心是否要同染翠诉说。
师爷要是不想谈,咱们就别谈。您看有哪位公子上您的心,不如飞鸽一封交交朋友?染翠示意伙计奉上文房四宝,吴幸子却先一步连连摇头的制止。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唉,我答应过海望了,不能再飞鸽交友,他要是知道我又交友,便要烧了我所有的鲲鹏图。即便是过年时的事情了,吴幸子光想起鲲鹏图在关山尽手中粉碎,就吓得心口疼。
喔?染翠撇嘴。
不过,也难说他什幺时候就结束这露水姻缘,到时还是能交交友。
染翠注意到这句话让亭外的黑儿动了动,似乎很迅速地抬头看了吴幸子一眼,可惜动作实在太过迅敏,染翠还没能确认他便回到原本的不动如山。
轻啧,染翠虽欣慰吴幸子没真的沉溺于关山尽的疼宠中,可又觉得这件事哪哪儿都透着不对劲。
师爷莫非从未想过,大将军会与您白首共度?他不由得好问道。
白首共度?吴幸子眨眨眼,接着噗哧一笑。大掌柜太看得起吴某了。唉,我心里都清楚,海望喜欢的,是像鲁先生那样的高洁之人,我长得丑年纪又大,啥都不会还吃得多,要说才学我连秀才都险些考不中,海望能看上我什幺?
莫名地,他忆起某个几乎被他遗忘得差不多的香囊,曾经被他贴着肉细细收藏,某一天他醒了,将那个香囊拿出来挂在腰上,用了三四年便旧了,他乾脆扔了换个新的,一点留念也无。
那个香囊是什幺味道?他记不得了,然而那只香囊,却莫名让他联想起靡丽的桃花。
他不由得摇摇头,对染翠露出一抹苦笑:大掌柜,吴某没什幺别的好处,就是懂得自知。
这句话说得苦涩,染翠竟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陪笑一声低头喝茶。
然而吴幸子这人随遇而安惯了,不过半晌也就恢复过来,有些事多想无用,何必苦恼?眼前的小日子过得挺好,也许喝几帖安养气的药便好了,无须自寻烦恼。
于是又喜孜孜地翻起了鲲鹏誌,不时讚叹几句,心满意足的很。
这本鲲鹏誌一时半刻也看不完,吴幸子又想起关山尽的交代,不敢轻易将书带回去,只好同染翠说好,先寄放在鲲鹏社中,这几天他都会来坐坐的。
染翠自然满口答应,眼看即将介饭点,本想留吴幸子用饭,可吴幸子想到外头俩小姑娘,还是决定先告辞。
待送走了吴幸子主僕四人,染翠脸色便沉了下去。
要他说,这眼下可大事不妙。吴幸子恐怕自己没察觉,但染翠见惯了风月情事,敏锐得很。
无论吴幸子怎幺说服自己与关山尽仅只于露水姻缘,他的心却已经守不住了。所谓胸闷,恐怕是压抑着情意不敢表达而致吧!
过去染翠曾疑惑过,吴幸子这人温和柔软,讲白点就是很好骗,照关山尽宠人的方法,心动那是迟早的,还会是那种爱之入骨的深情。
偏偏吴幸子却出人意外,别看他见到美人就别不开眼,满心眼里都是鲲鹏誌,却半点没打算对任何人付出一丝情意。他的真心藏得极深,铜墙铁壁一般,等闲不敢轻易付出。
于是他动用了老闆的人脉,查了一个来月,才勉勉强强查到了颜文心这个人,至于两人之间出过什幺事,就真的什幺也查不出来了。可,染翠猜想,大抵是个负心儿郎与癡情人之间的那点事,否则吴幸子的这一番心结,便全然没有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