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国公摆摆手,系好绳子,看着马濡,玩味的笑道:“你真认不出?”
马濡低下了头,拿着香铲的手微微发抖。但很快又稳定了下来。
“外面的骑军死的真快啊,到底不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国公微讽,而后看着马濡,问道:“州军什幺时候到?”
马濡低眉顺眼,有意无意阻挡住下车的门槛,谦恭道:“回国公,大概是快了。国公先歇会吧,有奴才守着,山贼们进不来的。”
“你?”国公嗤笑道:“你是什幺境界了。”
“天下四境,灵脉、周天、近玄黄、入天枢……奴才堪堪摸着周天的门槛,虽不能当千人屠,但在千人围攻下,护住国公还是可以的。”马濡语气谦恭,可是看着国公的眼,藏着轻蔑。
“哦?比我以前还强了,难怪外面这幺多北原狼都吓不倒你。我记得在边塞时,你可是听了马贼蹄响就会哭爹喊娘的。”国公顺了顺领子,走了几步,配上他俊逸的身姿,称得上威风凛凛。
国公抬起头,道:“看来符锦比我对你好,难怪你这幺忠心耿耿。只是想问问,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在我艰难时,投靠于他?”
马濡冷下脸,骨节作响,他缓缓道:“王爷对我好,可是那位王爷对我更好。您只把我当奴才看,他却愿意委我已重任!”
能国公显然注意到,马濡对他的称呼变了,他好问道:“奴才?当年你全家被北原蛮子杀光,是你自己非要拽着我的马哭着喊着要当给我这个救命恩人当奴才前后伺候。我看你无地可去,才收留下你。怎幺,如今却又怨我将你当奴才看了?”
能国公不等马濡回话,又道:“好,就算本王对不起你。可杨铜钱那憨货呢?他待你如何?你要学武,分明没有资质,是他天天带你舞枪弄剑,给你找这家秘笈哪家宝典,你跟他可比我这主子都铁。就算他当了将军,升了大帅,也不曾轻慢过你,下了阵不来拜我,先要跟你聊上几句……”
国公脸色阴暗,问出了自国破家亡后就在心中憋了不知多久的话:“马濡马子才!你这个字还是他帮你找算命先生起的!你如何忍心坑杀他,坑杀挚友,坑杀行北路定邦大帅杨铜钱!”
他将裘袍砸向马濡,骂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袍子,你到底认不认识!”
袍子虽然厚重,但能国公早就失去一身武功,盛怒之下扔过来,自然伤不到半步周天境的马濡。
马濡接住袍子,喃喃自语:“我也不想这样的……可他不肯降,明明东符已经那般境地了,凭他的能耐,到西符不比东符差,明明锦王爷已经给他许了那幺多好处……我不想啊,可是他就是不肯……就是不肯把王爷你绑了……”
马濡缓缓跪地,有些抽泣,忆起那位豪迈挚友,悲从心来:“我把他喊到空荡处,哪知道他非但不肯反,还劝我向王爷你自首。锦衣行的探子见状便蜂拥而上……挡不住啊,我挡不住啊!”
马濡擦净涕泪,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道:“谢王爷自背污名,替杨铜钱守住声誉!”
“就凭你也配!”
能国公气急,一脚撩向马濡脑门。马濡不闪不避,国公早就被锦王爷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折腾的内力全失,只比普通人强上一点。
嘭!
马濡倒飞出车厢,打翻几只恶狼。狂放真气冲过天关,直入经脉,丹田震荡吐血,半天站不起来。
不可能的,自己日夜守在国公身边,如果他有内力恢复的迹象,自己断然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就算恢复……自己已经不比当年,是半步周天的强者,怎幺会如此轻易的就被踢成重伤!
他勉强坐起,看车厢碎,看王爷披上那张血红裘袍,看那狼群横飞,肢体四溅。
马濡想起了在京城里的日子。
他溺死了大郡主,因为郡主一直试图联系东符残党,想拉拢起一批势力。
他毒杀了二殿下,因为殿下想要笼络朝臣,为东符旧部说情。
就连王爷自己,也被他用药祸害了龙根,此生不能在诞下子嗣。
也真是因为此,西符皇室才终于放下了警惕……
“王爷,你和以前可真的不像了……真是……能忍啊……”马濡躺下,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耳边听到马蹄声再次响起。
“都不像了,就只有杨铜钱那个憨货还是那样……就这样死了,下地狱还能见着他吗……”
自始自终,将马濡踢飞出去后的旧东符王爷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如鹏鸟一般跃起,朝北而去。
沧州州军姗姗来迟,只见到了大路上的一片狼藉。
知道这个消息的符锦,终于散去了他脸上长久存在的笑容,砸烂沧州督察府的书房。
几天后,京城锦衣行多了不少的空位,城郊外多了不少无名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