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东边努州的徐家显然不是这样的,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有一个诅咒,必须兄弟共妻迎娶同一个妻子,以兄弟几人的jīng液共同在一个双性人身上浇灌,才能给徐家带来新的血脉。世世代代,几百年以来,扶岄山庄里的徐家都是这样繁衍后代的。
于是他们过得一点儿不怎幺开心,比如徐老大比徐老四足足大了七岁,可非得等徐小四满了十八岁,徐老大都二十五了,旱了七年了才能娶媳妇,其他哥哥自然也是这样,这过程里自然地会对其他人产生一点情愫。他们开始反感这样的生活,因为无能为力,于是产生了仇恨。当这种仇恨转移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无疑是一场悲剧。
而悲剧很快降临了。
江箬十五岁的时候,江家四哥认识了江湖上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江箬第一次遇见徐长余的时候,徐长余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看上去就像是踏在九重天之上的仙一样,实际他们是站在王爷府黄沙漫天的练武场里,风沙扑面,连三米外人的模样都看不清。江家这位四哥哥筑府的时候,要求地方要大要安静,皇帝陛下就特地选了这片皇城最西边的土地,刚好与一片荒漠相邻,每每刮西风的时候,连花园里的小池塘都要覆上一层厚厚的黄沙,平日素来十分荒凉,江箬是江四哥的第一个客人,徐长余十分不幸成了第二个。
江箬被熟练的江四哥拉着跑出去了,等到风沙停了,江箬一回头才发现那个很厉害的江湖人不见了,再回到练武场时,却看见一头黄沙的那个江湖人正和那些士兵一起把吹倒的旗帜和武器架一件一件地拾起来,江箬觉得徐长余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好人。
他便有点喜欢徐长余了。
可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徐长余唯一一次穿过白色衣服,他喜欢黑色,耐脏。
江箬就很喜欢徐长余了。
徐长余只不过在王爷府住了半个月,跟江箬见了四五次面,就勾走了大渊小皇子的心,他也不知道这个上天给他最大的幸运,就想了一刻钟的时间,对江箬说:“行啊,可我家里还有三个兄弟,我们家兄弟只打算有一个老婆。”
江箬听四哥说有些很穷的人家只能娶一个妻子,以为徐长余这样说是在委婉地表达他家很穷的意思,于是心里得意洋洋的,我最不缺钱了,到时候你家兄弟想娶几个老婆就娶几个老婆,于是毫不犹豫费劲地踮起脚尖在徐长余脸上亲了一口,“没关系的,你就带我一起回你家吧。”
徐长余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娶了大渊小皇子应该是桩十分划算的买卖,于是也低头在江箬脸上亲了一口。那一天江箬都可开心了,夜里兴奋地睡不着觉,然后悄悄跟着徐长余私奔了。
但江箬起初不知道是在私奔,他睡不着觉想跟徐长余说说话,然后就看见徐长余抓了只鸽子后启程离开了,江箬就求着江席带着他悄悄跟在徐长余后面,不过后来江席困了随便找了个地方睡觉去了,只剩江箬就带着人继续跟着,自然很快就被发现了。
徐长余抱着江箬亲了一口,说:“你愿意当我徐家的媳妇吗?”
江箬摸着唇傻傻地点头,“我愿意,我很愿意。”
徐长余笑了一下,“那就跟我一起回家吧,你要好好跟我的兄弟们相处。”
江箬乖乖点头,我一定会给他们找个好媳妇的。
江箬踏出皇城大门的时候,从未想过他这一生都再也回不来了,他只是回头望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紫金屋檐,然后看了看前方徐长余的背影,毫不犹疑地挥动了马鞭。
很久很久以后,江箬那颗心还没死的时候,他才知道江席那天收到的消息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死了,那个人本是徐家人心里公认的妻子,可他死了,徐长余才决定把江箬带回去了,却彻底改变了江箬的一生。
江箬有时候想他应该聪明一点的,可在徐长余面前他总是聪明不起来,因为他全身的血液都为徐长余沸腾,徐长余一笑,江箬的魂都不晓得飘哪里去了。当到了扶岄山庄,江箬才知道徐长余应该也是个有钱人,心里挺沮丧的,夜里给江席写信抱怨了一通,大意是说他都不知道能为心上人做点什幺。可江席的回信在七天后后才送到,信里讲他已经找了一个比徐长余好百倍千倍的人,叫江箬赶紧回家。
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江箬已经被徐长翊抱上了床。
那个死去的很重要的人叫穆青,府里人说他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江箬不以为然,皇宫里的人还说他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可世上的人那幺多,这个“最”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他们说那个人从小跟徐家兄弟一起长大,是徐家大哥的心上人,江箬都快听睡着了,那个谁又跟徐长余没有关系。
可徐长余某天却很怪地跟他说,“阿箬,大哥最近不太对劲,我希望你能早点跟我大哥成亲。”
江箬掏了掏耳朵,在他眼里徐长翊简直是个丑八怪,虽说脸长得挺好看的,但虎背熊腰的,看着像个野兽一样,嗓门也大,江箬还想着给徐大哥找媳妇应该是最难的,毕竟徐大哥一看就是像会打老婆的人。
“跟大哥?”江箬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徐长余解释说:“我们家的妻子祖祖辈辈都是由长兄代替迎娶的,箬儿你要做我们家的妻子,是由大哥和你行成婚大礼。”
江箬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明白,却没有再说一个字,徐长余看着眼前这个掉眼泪的小美人,想了一会儿,镇静地道:“我曾和你说得很明白了,我们兄弟四人共用一个妻子,你想要嫁给我,便是嫁给我们兄弟,我问过你,你说你是愿意的。”
江箬双手紧紧交握着,眼泪如雨,慌慌张张的,“我以为我听懂了,但是没有,是我弄错了。”
徐长余勃然大怒,“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也答应了,你现在是想反悔?还是一直在骗我?”
江箬觉得他好像做了一件十分错误的事,睁大着眼睛望着徐长余,眼里都是泪水,心里愧疚极了,可是他很清楚,江箬望着他的心上人,很明确地说:“对不起,可是我只想要你,徐长余,我只想让你做我的丈夫,我们之间再多一个人都是不可以的。”
他拉住徐长余的衣袖,哀求道:“就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徐长余看着被泪水打湿的袖子,猛地站起身来,他怒火冲天,但心里却有一个角落叫喊着愿意愿意,于是他更加生气,他从江箬手心里扯出自己的衣服,大步走到门口,最后偏脸看了一眼江箬,轻轻地摇了摇头,清清淡淡地说:“那就算了吧。”
江箬使劲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可怎幺擦也擦不干净,他擦了很久,才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对他的侍从说,“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了,我们应该回家去。”
可那天夜里江箬没有走成,他收拾好了所有徐长余送给他的东西,一个小灯笼,一把小刀,一件徐长余曾经穿过的衣服,那件原本是江席的月白色长衫,可当他推开门,徐家老三徐长荻抱着剑站在门口,背后有一轮圆圆的月亮,显得徐长荻十分的俊朗,“嫂嫂”,徐长荻这样笑着说,“你能不能明天再走?兄长他喝了很多的酒,他想你能去看看他。”
江箬自然以为说的是徐长余,他急急忙忙地要走过去,然后他的侍卫首领第一次拦住了他,他劝道,“小殿下,你应该要更坚决一点,您可能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一点点偏差就再也走不回来了。”
“我们如果今天走不了,那明天就很难能离开了。”
江箬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他心里太难受了,他乖巧地朝那个护卫他长大的长辈一般的人乞求:“可我年纪还小,以后会有很多的时间能改回来,但是如果我现在不去的话,那我一辈子都会很难受的。”
那个人叹了声气,放下了手,江箬朝徐长荻跑去,回头了一次,再望向前方时,乌云已经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明月,他头上这片夜空一点光也没有。
他只是推开了那扇门,黑暗就包围了他,然后身后的们被关上,再回头时眼里冒着绿光的野兽喘着粗气一下将他扑倒在地,他被拉入了地狱里,他无数次地叫着徐长余的名字,可耳朵只有着野兽的声息。
这太可怕了,江箬这样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