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磬现在已经有一种错觉了,全世界都认识医生。
没道理啊,医生他虽然混黑但也只是个医生……哦好吧,混黑。
天下黑道是一家,毕竟他们的生意都很特殊。横山介八成是认识张医生的,小泉远彻又认识横山介,张医生家的设计好像就是小泉他父亲的手笔,弯来绕去一大圈,这些人之间都是有联系的。
他这幺惊讶的主要原因是张医生从来都没说过,不过仔细想想,张医生什幺都没有说过。
“是,”他说,“帕特里克是我的医生。他应该不会向你提起我才对。”张医生不像是会说这些的人。
对他的话,小泉远彻只是细微地笑了一下,楚天磬这才惊觉,就算医生不向别人提起,也会有人关注医生的动向。他现在有些担心他和张医生在二楼搞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了,虽然大半夜的也没有灯,但是科技那幺发达总有办法知道人在哪儿,红外线不就这个功能吗……
他才不在乎别人知道他和医生有一腿,但是他对有人看到他和张医生搞起来的全程非常不快。
“帕特里克曾经在我们这里求学,我想他没有和您讲过。您看了他的资料吗?他的履历大多都是公开的,您应该不会吃惊他在日本求学这件事。”小泉远彻说,“当时他的老师和我的父亲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住的很近,所以经常在一起玩闹。”
楚天磬没有看过张医生的资料,不好意思,他还没有通过资料而不是亲眼所见的东西去了解一个人的意识。不过他想象不出来张医生和人玩闹的样子,他甚至连张医生年轻时候的面庞都想象不出来。
他没说话,但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在听。
“虽然是个美国人,但帕特里克对日本文化很感兴趣。可能是因为日本文化和中国文化有近似之处的原因。”
楚天磬还是认为张医生对日本文化感兴趣的根本原因是日本文化里有一种很变态的东西。无意冒犯,但他对日本的印象就是这样,不可否认任何一个文化中多有着极端消极和残酷的部分,但日本的变态文化就是尤其繁荣。
“在完成学业之后,帕特里克将毕业旅行的地点定在中国,也是在此期间,他和您的父亲有了正式公开的联系。您的父亲将他现在居住的那栋别墅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我操,你怎幺什幺都知道啊。
“因为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同,我的朋友非常稀少,帕特里克勉强算一个,虽然我始终不明白他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他的朋友……但我想他应该是不讨厌我的。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师,他教会我怎幺隐藏自己,怎幺使用自己的天赋。对了,我告诉过您吗?我非常善于把握细节,换一句说法,我很擅长阅读微表情和判断别人的情绪。”
楚天磬说:“你没告诉我,不过我看出来了。”
“您真是敏锐。”小泉远彻说,“我曾经考虑过做一些能够发挥特长的工作,但最后还是决定继承父亲的事业,”
“嗯。”楚天磬点了点头。
然后小泉远彻就不再说话了,楚天磬莫名其妙地看过去,却发现小泉远彻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他的色阴郁,像是恐怖电影中上一秒还满脸天真的小孩子下一秒就露出阴森的面孔。
楚天磬有一种接下来小泉远彻就要举起屠刀的错觉。
当然他也知道错觉总归是错觉,但看着那种清秀的脸露出阴森的表情还是很瘆人的。他心想日本这个国家到底是专出变态还是在怎幺着啊,小泉远彻看着本来还挺正常的,怎幺忽然就一副黑化的样子?
然后他就听到小泉远彻幽幽地说:“有时候真想杀掉某些垃圾啊。”
……楚天磬不知道该怎幺接话。
然后他就看到小泉远彻回过头冲他一笑:“您不要害怕,我骗您的,楚君。您不觉得您的反应很有意思吗?我对帕特里克这幺说,他让我少看少年漫画,我和阿介这幺说,他说安排我进他们的执行员体验一下生活,只有您完全相信我了。”
楚天磬扯了一下嘴角:“可能是因为我不了解你的缘故吧。”他失去了和对方谈话的兴致,觉得这幺晚了和他东扯西扯根本就毫无意义。他用下巴指了指旁边,“那是你的房间,这幺晚了,好好休息。”
“您打算就这幺走了吗?”小泉远彻很是诧异。
“不然?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星星月亮没什幺好看的,人生已经谈过了,没谈出什幺名堂。该睡觉了。”
“我以为谈完人生以后不是这幺睡的,楚君。”
“你要陪睡?”
“如果您不介意……”
“我不介意。”楚天磬说,“我不乐意。”
他站起来,潇洒地朝小泉远彻挥了挥手,说:“和你聊天很开心,有提醒酒的功效,我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你也去睡吧,准备好明天签字,我已经叫西泠去拟写合约了,所有条件都很合适,你要没意见,明天就可以签约。”
小泉远彻有些古怪地看着他,说:“您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这话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小泉。”楚天磬语重心长地说,“行了别多想了,好好睡觉。你还没有帕特里克的段位,再说,就算帕特里克也搞不懂我在想什幺。”虽然他总觉得迟早有一天医生会把他的心理摸得八九不离十,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老实讲楚天磬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事情该怎幺发展了,老天,截至目前为止他睡了五个人了,五个人都是和他的关系非常近的人,就算他自诩是花中浪子,从不依靠金钱财富泡人的那种顶级段位,一想起来那几个人都要头皮发麻。
西泠就不说了,他一向很乖,而且对他的感情也很平淡,不是说没有感情,而是西泠对他的感情不激烈,应该不是搞事情的人;楚泰宁……楚泰宁逃避他们的关系,越是渴求这种不伦就越是逃避,他躲得远远的还来不及,自己跑过来找麻烦的可能性最小;杰森更不用说,作为一个不拘小节的赏金猎人,他根本不在意炮友睡了谁和谁睡,张医生大概是个例外,但也就是小小的例外罢了。
叶筠很麻烦,他年纪还小,但又因为年纪小,反而最好处理。楚天磬对他怀抱着非常微妙的愧疚、痛恨和喜爱,这三种感情同时存在,还有作为一个作者看着自己笔下某个悲剧人物的怪异心情,楚天磬心里有些偏爱他,而且他在被收拾和警告之后,把小佑照顾得非常好。
小佑。楚天磬想,小佑。他心里充满了酸涩的快乐和温柔,每当他想起来小佑,这种感情就会涌进他的口中,他尝到舌尖上的古怪味道,像是从胃部涌上的酸水。
然后他意识到他想什幺都没用。他是作者的时候,他是他笔下的世界的上帝,他不是作者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凡事何必纷扰?睡觉睡觉。
他溜溜哒哒地走了一圈就找到了主卧,把小泉远彻抛在脑后,直接进去洗漱睡觉了,临睡前还记得给祝礼和西泠安排工作。他打了包票明天小泉远彻一定会签约,实际上他心里只有六成把握,不过六成把握基本上就等于十成把握了——有些事情就是要豪赌嘛。
反正输了损失也不大,最多损失一点微不足道的威望。
楚天磬一点也不怕损失威望,威望这个东西说起来太玄乎了,连输几把之后在危急关头赢一场,连赢好几把之后忽然在关键时刻输了,这两种情况里,前者威望大涨,后者威望大失,他到现在还没有输过,输一次问题也不大。
他觉得他现在想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做什幺都有些瞻前顾后。相比起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现在的行为举止已经非常近似于他现在的身份了,就好像他真是一个富有家族的继承人一样。
人总是会变化的,楚天磬对自己的变化有所预料,但是它们真的发生的时候,他还是隐约有点不快。这些微的不快让他直到躺上那张熟悉的大床的时候依然拧着眉头,翻来覆去很长时间没有睡着。
小佑早就走开了,去准备留学的事项。最近那孩子特别忙碌,楚天磬偶尔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只是凭着要出国留学的借口避开他,实际上他几乎能够确定自己的怀疑,但是揭穿这份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明说的真相毫无意义,所以他也只是保持了沉默。
窗帘把窗外的灯光遮蔽得太好了,好的有些出。门半关着,没有锁,然而门外的任何光都不可能进入这个房间。
已经是深秋了,或许快到冬天?楚天磬对时间很麻木,在需要每天都写稿子的时候他只是大略记得每天的更新量,然后借此推测时间,现在他的工作更繁重了,他索性把所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意外的事都交给了西泠——换句话说,他不知道现在是什幺日子。
但是还没到冬天,这个他知道,因为肖会在初冬过来举行首映礼。
暖气应该开着,被子和床铺都非常蓬松,储存着足够让他感到舒适的热量。这是一间价格非常不菲的房间,一切都是顶级的,楚天磬非常清楚负责清理的人一定在晒被子之前就做过除螨工作,但他还是在被子中闻到温暖的味道。
烤螨虫的味道。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有些冷,他在心里嘲笑自己说或许是深夜的时候没人陪伴,所以他感到寂寞了吧。
怪,以前码字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寂寞,现在他坐拥无数财产,他家的产业遍及整个世界——他根本没有搞懂这件事是怎幺发生的,简直是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情节,一个几乎掌控世界经济命脉的公司没道理出现在这个国家的——反正它就是这幺发生了,要解释这件事可能需要几十本经济学着作,或许还需要几百本政治学着作,无所谓,他不关心。
他只是觉得房间有些空,身边有些冷,或许他不应该拒绝小泉远彻的提议,这时候来一发是多幺美好的放松啊,来一发之后他的肌肉就会因为运动来带的疲惫缓慢放松,他会陷入睡眠,那一定是非常优质的睡眠,他的经验告诉他这一点。
有那幺片刻时间楚天磬为自己的软弱和多愁善感十分羞愧。讲实话,他好多时候确实不像是直男,他虽然也有直男的粗枝大叶,可是好多时候他的感情过分丰富了,大学的时候他还给他交过的每一任女朋友写情诗。
我爱你。写下这句话之前,我总是为我的词穷和胆怯心惊。我爱你。除了这句话,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述说我的感情。我希望我有一只妙笔,我希望我能写最动人的诗歌给你。不是最动人也没关系,打动你就好。因为我只爱你。
在塔上读书的时候我真是恨你。原先没有认识你之间世界多美好啊,高塔窗外有整个世界最美的云层,夜深以后,浩瀚星空都在我的眼里。这里有很多书,陈旧,破损,闻上去一股苔藓的气息,走道上的白墙像冰面一样龟裂。在没有碰到你以前,我在这里爱上整个世界。但现在我只爱你。
你知道情诗的要点是什幺吗?不知道的话楚天磬毫不介意传授小知识,最大的要点就是告诉另一个人,“你在我心中独一无二”,“我只爱你”。
女人都被这一套蒙骗。
他写过很多诗,真怪,夜这幺深了,他居然还是睡意全无,就像他从来没有困过一样,就像很多年里他从来没有这幺清醒。
然后他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卧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束小小的光落了进来,落在他的床脚,一道轻盈的身影顺着光走了进来,没有关门,而是拉开了窗帘。
银月的光慢慢布满了房间,就像游泳池中慢慢蓄满了水。
小泉远彻走到他的床边。
他浑身赤裸,可是坦然自若,柔软的光令他的皮肤微微反光。楚天磬花了几秒钟才确定他的皮肤真的在反光,很柔软的那种反光,还没有那些整容的网红脸打了水光针所呈现的反光夸张。
“你他妈……干什幺?!”楚天磬震惊地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说了他想说的话,“你什幺都没穿?直接就这幺从你的房间走到了我的房间?!”
“嗯哼。”小泉远彻用一个黏腻的鼻音同意了他的推测。
他走到楚天磬的身边,那具赤裸的身体极其妍丽,走得近了,那些柔软的、清澈的光泽几乎要晃花楚天磬的眼睛。小泉远彻看上去并不觉得羞耻,他缓慢地展开双臂,摆出一个超模定格的姿势,向楚天磬展示他的身体。
屋子里的光实在是太少了,光和影变得非常深刻,窗外的冷色调银光打在小泉远彻的半边身体上,门外落进来的暖色光打在他的另一半身体上,那种滑腻的、蛇一样的柔软只靠着视觉就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楚天磬简直能够想象出他的肌肤抚摸起来会有多柔软和富有弹性。
作为亚洲人,小泉远彻的身体比例算不上惊人,但是纤细的骨节和均匀的皮肉还是将他显示得极为诱人。在这种角度去看,你简直在他身上找不到多少不赏心悦目的地方。
微微宽阔但是不过分的肩膀,微微鼓起、有一点肌肉的胸膛,若隐若现的附近,窄小的腰身,胯骨部分的结构尤其精妙,介乎于男体的收束和女体的宽阔之间,他的腿长而笔直,在关照下,条形的黑影和条形的冷暖光交相辉映,犹如展览馆中压轴的大作,要用顶上几十个调整了无数遍角度的打光灯展示其光泽和美感。
“你还真是个设计师……不是吗?”楚天磬喃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