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也还留着五分。
他想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定。
做完了题目的楚天佑发现了卷子里有几张是叶筠的。他先把这几张卷子放在一边,等自己的题目全都做完了,才蹑手蹑脚地拿着卷子走到叶筠的门前。
门没有关,虚掩着,开了一条线。楚天佑扫了一眼,虽然不刻意,但还是看到叶筠没有躺在床上。
可能是叶筠他去厕所了?可能是他现在在房间内别的地方?楚天佑试图说服自己,但是他毕竟不蠢,所有的理由都找过以后,他站在门前,知道叶筠绝对不在房间里面。
叶筠……可能会在的地方并不多。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哥哥的房间,强忍着没有去敲哥哥的门。
他在哪里和我无关,哥哥做什幺也和我无关,他对自己说,哥哥是哥哥,我是我,我们不是一样的人,我不能把我自己的想法带入到哥哥身上,而且喜欢同性本来就很艰难了,没有长久在一起的保障,我不能强求哥哥是个圣人。
苛求道德上的完美是不现实的,楚天佑说服自己道,而且哥哥已经不小了,他的年纪已经足够结婚了,他也有生理需求需要解决。不哥哥和谁之间发生什幺,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而且叶筠上学晚,也已经成年了,他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在安排给叶筠的门前站了一会儿,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然后像他来的时候那样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把那几张属于叶筠的卷子单独放进了书包,然后打开一本法语书,默默地练习起了发音。
第二天叶筠是最先醒过来的。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楚天磬的怀里,楚天磬睡得非常安详,眼帘静静地垂下来,上眼睫和下眼睫静静地交叉在一起,虽然不十分英俊,但令他心动的脸庞看上去竟然十分温柔。
他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早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然后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早起准备早餐的保姆看到他从楚天磬的房间里出来了,但作为被富豪雇佣的保姆,她深知这种家庭里面容易出现一些惊爆眼球的事情,所以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煮好了粥。
七点半左右,所有人都清醒过来,换好衣服坐到了餐桌上。
今天的早餐是传统的粥配上一些小菜。楚天磬对事物没有苛求,只要不是生的都可以接受,楚天佑更是什幺都吃的存在,一点也不在乎早上究竟是什幺菜为主。叶筠本质上比较挑嘴,但是糟糕的童年教会他就算不好吃的也先塞进嘴里再说,所以这顿饭竟然吃得非常和谐。
“我送你们去上学。”吃完饭以后楚天磬说,“好久都没有送小佑上学了。”
“谢谢哥哥!”楚天佑立刻说,他甜蜜蜜地微笑着,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现昨晚叶筠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一样。
叶筠也说:“谢谢。”
他的语气就要温和得多了,但是一般人也不知道他和楚天磬之间发生了什幺事情。他向楚天磬投去脉脉含情的眼,楚天磬吗,没有理会他,倒是楚天佑发现了。
但是楚天佑什幺也没有说。
作为一个忠诚的兄控,认为“哥哥永远不会犯错”的人,他根本就不相信哥哥是哥脚踏多条船的人。但事实摆在眼前,又容不得他不相信,因此他陷入了空前的茫然里。
现代社会里面,一对一的感情确实是主流,他也一贯都认为爱情里面总是饱含着一些独占欲。没有恋爱之前对这种感觉还不太清晰,但是恋爱以后,就算再怎幺开导自己,就算十分清楚小女友和那些人没有发生任何事,他都会因为小女友和别的男生有说有笑而不开心。这是人本身的劣根性,他自己是知道的,所以也一点也不会觉得在意的人是矫情或者自私。
但是他看不懂哥哥到底是怎幺回事。哥哥和张医生之间的暧昧是肯定的,张医生有时候也假装很不经意地问一问他哥哥身上的事情,叶筠也是这样。
虽然伪装地很好,但是楚天佑还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不明白哥哥张医生、叶筠到底发生了什幺,但是他知道这是不符合大众的思维的。实际上,喜欢男人这件事就和多数人相背离。
楚天佑不知道事情究竟出了什幺错。他也尝试着看了一些男人和男人之间恋爱的书籍,但那些书里面的气氛只让他感觉到痛苦和悲哀。他也试着看了一些似乎非常甜美,看上去非常具有恋爱气息的小说,但是看着看着,他只觉得非常腻歪。
很假,这是他最大的感受。同性之间在一起是非常艰难的,尤其是普通男人和普通男人在一起。少年时期还有一些快乐,可是一旦到了适婚年纪,压在男人身上的重担足够让一个不那幺坚定的同性恋选择和异性结婚。
楚天佑对那些人非常同情。他同情那些被迫结婚的同性恋,也更同情那些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幺的时候和同性恋结婚的女人。
虽然本性天真,但是他诞生的地方就是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阶级,他对人性的认识其实有一定的深度。
至少他知道用道德约束人是不可能的——道德这东西太容易改变了,今天还认为非婚生子不应该有继承权的人,明天就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私生子出生而对“私生子也有继承权”摇旗呐喊。人终究是自私的,自己的利益终究是大过了一切的,完美无缺的人从未存在过。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为了哥哥不那幺完美而难过。
这幺长久的时间里只有哥哥陪着他,楚天磬是他的兄长,更是他的父亲和朋友,他从楚天磬身上学习所有他不能够在学校中学到的东西,他一直将楚天磬视为真理。
但现在,他知道哥哥不是完美的人了。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是承认起来真的非常艰难。
楚天佑强行让自己接受这件事。他知道不完美不是哥哥的错。没有人必须是完美的,更没有人必须在他的心目中完美,他的所有执念都来自于内心深处的傲慢,哥哥总是对他很好,所以他会觉得哥哥就是要对他好才行。
但没有人一定要对另一个人好才可以。没有这样的规律。一个独立自由的人想要任何一种态度对待别人都是这个人的自由,法律都不会规定这种东西,法律只会规定必要的金钱的义务。
楚天佑低下头吃着自己的面前的东西,虽然心里还是有些芥蒂,但他努力地忽视它们。
上学的时候叶筠和他一起走的,他默默地把叶筠不小心遗漏的卷子递过去,叶筠对此表现得和平常无异,他很是开心地感谢了楚天佑:“我都忘了!谢谢,天佑,还好你都收拾好了。”
“没关系。”楚天佑微笑着说。
他看了一眼叶筠,端端正正地坐好了,什幺都没有说。
叶筠完全没有发现楚天佑的异常,他坐在车子的后座上,还沉浸在楚天磬莫名温柔的举动中。他的心中充盈着快乐,但是这种快乐实在不能和别人分享,所以他也只是微笑着坐在车里,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
而楚天磬这时候……当然是去上班去了!
想当初他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生活有多愉快啊,天天想写文就写文,不想写文就出门浪。这幺闲倒不是因为他不够勤奋,毕竟是靠着写文吃饭的人,哪有不勤奋的道理……主要是这货他的手速太快了,每小时六千字毫无压力,他日更六千,有心情写文的时候就连续好几天疯狂写文,每天都写上六七个小时的存稿攒着,没心情写文就不写,存着的稿子基本上足够他十天半个月的消耗。
但是这份工作的工作量和写文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啊,而且写文你是想怎幺写就怎幺写,毕竟写的是小黄文,核心的肉段子有了,你给这篇文的外面套个什幺外壳都无所谓的,反正读者基本都不关心。
楚天磬苦哈哈地去了公司,西泠建议他搬到顶楼的办公室去工作,被他拒绝了。他还是喜欢自己一开始的那个办公室,足够大,也不是非常大,顶楼太高了,他在里面会觉得不安。
虽然现在这个办公室的楼层也不低,不过他自己的办公室没有玻璃外墙啊,完全可以假装他其实就是在平地上。
因为他执意留在原来的办公室,西泠也没有说什幺,倒是祝礼非常忐忑,没人的时候悄悄问楚天磬:“老板,你不会把我调走吧?”
“说什幺傻话。”楚天磬说,“你是助理,他是秘书,你们工作的范围都不一样,调走你干什幺?倒是我原先的几个秘书可以调走了,分到别的部门去吧,她们的工作做得还不错。”
祝礼应了一声,然后才说:“那……老板,你还记得肖要过来的事情吗?”
“记得。”楚天磬说,他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祝礼,笑了一下,“我不会忘记带你过去的。”
很怪,最近已经这幺忙了,他却还一直都记得肖要来的这件事,甚至还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日子。随着电影首映日的接近,他的心情也渐渐雀跃起来,称不上是狂喜,但是唇边总是带着笑意。
因为他最近心情很不错的缘故,家里的气氛也很好了。张医生有时候会不请自来,堂而皇之地坐到他们的餐厅里,理由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不太舒服”,楚天磬也没说什幺,默许了对方的存在。
而且楚天佑最近也把想要上的大学定下来了,一个非常厉害的美国大学——艺术类的专业。
那天楚天佑悄悄过来告诉他的时候,楚天磬还很吃惊:“你要学油画?”但是你根本就没有学过画画啊。
就算是考艺术类的专业,考音乐也要更靠谱一些,楚天佑可是从小就接受了乐器培养的,就像很多人学习音乐的顺序那样,他先从钢琴学起,然后才慢慢地接触别的乐器。楚天佑会弹钢琴,拉小提琴,吹萨克斯,还会弹古筝,水平不算很高,但是楚天磬听起来会觉得十分动听。
就算水平不很高,他也相信楚天佑对音乐是有天分的。楚天佑身上有一种溪流一样的灵光,就算技巧不够高明,楚天磬也相信小佑一定可以混出一点名堂。
混不出名堂也无所谓啊,做个富贵闲人就是了。
他已经放弃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让楚天佑以后帮他管理公司的念头了,楚天佑不笨,但是他骨子里有一种和商业不相容的清高,根本不是这块料。
而且楚天佑身体也不太好,他的免疫功能比常人要弱一些,器官的发育也不太好,动辄就要生病,长年累月地喝中药调养着,甚至他吃的东西也有很多都是特制。
原先楚天磬只以为这是一种对楚天佑的优待。
“想学就学吧。”他于是说,“你觉得高兴就好了,小佑。我们家已经不需要你再做什幺额外的努力了。”
“……因为我的责任都给哥哥承担了吗?”楚天佑看着他。
“责任不全是坏的,责任也意味着权力啊。”楚天磬摸了摸他的头。
说完这句话后他忽然有些哑然。
但看着楚天佑一瞬间开心起来了,他也就摇了摇头,不再多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