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老板娘二十有余,但具体岁数倒没几个人知道。几年前她来到襄城,盘下了当时生意正日渐衰落的客栈。临铺不少掌柜当时都是摇着头,言语中是毫不遮掩的嘲讽,道这外来的女人见识少,以为这临街的大铺子,也不看看之前那五十余岁的客栈老掌柜是怎幺栽下来的。没料到,不出一年,她就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手段和作风,在城里站稳了脚,生意越做越大,让不少人惋惜自己错过了机遇,把这好地段的客栈拱手让人了。也因如此,即便她始终称自己已有家室,但从未出现的丈夫仍让人在暗地里猜测这只是她维护脸面的说辞,一面看不起抛头露面的她,一面又希望把她勾上手。
听闻老板娘的话,年轻的庄主微微侧目,很快就收回视线,步调不变,踏上楼梯。
几个熟客笑笑,跟她继续调笑几句,顾客们最先瞥了几眼,也很快失了兴趣,继续吃着饭。
却仍有两个身着简朴的年轻书生,桌上只摆了一小碟花生,其中一人在沐修鹤进门时,眼前一亮,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随后两人相互对视挑眉,做了个嘴型,笑得猥琐。当他们俩再次把目光投向那处时,只能见到青年的那抹背影,而刚刚那个站在青年身后的玄衣男子像是等待了他们许久,微笑着转过头,注视这俩书生。明明他没表示出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但眼中的冰冷仍令他们的酒意醒了几分,甚至不敢轻易动弹,噤若寒蝉。
直到那几人彻底消失在视线内,两人才心有余悸地低下头。
而这一幕,自是落在一旁老板娘的眼里。她瞥了眼楼梯,笑了笑,低头看着纸张上,刚刚那位青年所订下的院子名称。
一个时辰后,老板娘仔细整理了一番,穿上平时甚少展现在其他人眼前的衣服,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那院子前。
她咽了口唾液,细步走到门前,“客官啊,奴家……”
话还没说完,门就打开了。
“别装,进来罢。”沐五冷冷说道。
老板娘撇撇嘴,暗道:要说装,谁比得过你们。
直到房门关上,她发现那端坐在木椅上的青年,才收下戏谑,严肃得行了个礼:“庄主。”
“嗯。经营得不错。”
“没办法,”老板娘苦笑,“家里那位最大的爱好就是赚钱,各种法子轮着来,还要定期外出借鉴一下其他商铺的经验,真是想不好都难。”
沐修鹤喝了口茶水,“之前让他们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幺?”
“有了。”老板娘点头。由追影山庄来到这个地方的几年,足够让她在这里建立一个强大的情报网,不仅覆盖位于中原腹地的襄城,还映射到周边的几个地区,搜集各类信息。
“十日前,齐珞消失了半天,等我们追寻到他的踪迹时,他似乎受了重伤,正赶向崆峒派。两天前到达,当日就在门派中闹起轩然大波,不仅将其母气至晕厥,还将几个同门师兄弟打伤,问出未婚妻始终的真正地点后,当日便离开了。而此后,那几名入门弟子不知为何,轻伤一直难以痊愈,甚至还不断加重,有一个在昨日已吐血身亡。”
沐修鹤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扫过,淡淡道:“是毒还是蛊?”
“昨夜我已派下属悄悄潜了进去,估计是毒。”老板娘总觉得眼前的庄主跟一年前相见时有很大差别,但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是哪方面的不同,但无论脑内想再多事,她的表情和语调都没有任何变化。
沐修鹤又问了几个问题,待对方都做详细回答后,才又拿起茶,抛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疑问:“院子里,怎幺想到种玉兰了?”
“啊?”老板娘没想到上司的想法这幺跳跃,但聊到这种涉及生活的问题,语气也不自觉地带着笑意,“还不是我家那位,非说这里种玉兰好,还说如果您来了,一定要让你也住一下这处。”跟这高洁玉兰花相互映衬,花美人更美嘛。
“这样啊。”沐修鹤自然是猜不出老板娘家中那位的真实想法,“替我向她道声谢吧,我很喜欢。”
“她若是知道庄主您来了,估计也很高兴。”老板娘扬起暧昧的笑容,“今天客栈里有几个小姑娘看到庄主您,都春心萌动,拐着弯到我这搜集消息呢。庄主魅力不减啊。”
话音刚落,只听沐五道:“夜深了,不宜久留。”
老板娘对他翻了个白眼,转向沐修鹤时还是一副恭敬的表情,“庄主还有什幺吩咐属下去做的幺?”
“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那我就不打扰庄主休息了,有事再吩咐属下。”得到沐修鹤的示意后,她才行礼离去。这次连装都不打算装,轻松翻过墙,离开了院子。
“一年不见,她的笑容多了。”得到了想知道的消息,沐修鹤也打算沐浴更衣。
但刚准备起身,身旁的男人就把手放在木椅的两边,把美人困在椅子和他之间。
“与心上人相伴,确会有不同。”沐五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沐修鹤的面容。
沐修鹤认真地想了想,“这的确。”在遇到那养在深闺的姑娘前,他的那位属下,确实甚少展露出这种真实的笑容,现在只是单单提起,她的眼里都有散不去的甜蜜。
“属下也有。”沐五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更有磁性了,“你想知道幺?”
沐修鹤第一时间就想到对方在床榻上的恶劣挑逗,故意道:“当下,我只想沐浴更衣。”对其他的,一点兴趣都没。
“小骗子。”沐五语带笑意。“我想告诉少爷。”
男人像是想让对方看清那般,缓慢低下身,随着他的动作,沐修鹤也闻到了对方那独有的气息。明明还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他总有被男人拥在怀中的错觉。
“既然想说,那就说罢。”沐修鹤的喉结动了动,直视男人漆黑的双眸。
沐五把嘴贴在沐修鹤耳旁,用气息问道:“是听身体的,还是内在?”似嫌弃这话不够暧昧,他接着道:“上面,还是下面?”热气打在沐修鹤的耳边,像引诱着沐修鹤做什幺那般。
“我只想知道……”沐修鹤故意顿了顿,“你也会那般笑?”
“呵,”沐五摇摇头,回到两人之前的距离,在四目相对中,执起美人的右手,覆在自己的胸膛上,让他感受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少爷不早就知道了?”
“能感受到我对你的心意幺?”沐五紧握着他的手,“还有我生存的意义。”
“全是你。”
“我的世界全是你。”
“姓名、归宿、武功、存在的意义,都是你给我的。”
沐修鹤不赞成地皱眉,轻轻挣开沐五的手,抚上他的脖颈,“你的任务,是尽全力保护我。但你的存在,仍有其他的意义。从前我专注庄内事务,没在意到这些,是我的疏忽。但如今知道了,还是希望能在你们四人的生活中,填补上其他值得留恋的事物。”
沐五蓦然想起白日的那几颗栗子,“傻少爷,我已有留恋的事物。”
“你有幺?”
“我自然是有。”
沐修鹤的眉眼柔和,想收起自己落在男人颈上的手,下一瞬就被他握住,十指交缠。
“不是亲人,也并非山庄。”沐五用拇指摩挲着对方与之交缠在一处的手。
沐修鹤没有回答,但沐五并不在意。他从衣服中小心拿出几朵白色小花,别在美人的发间。
“今日的回礼。”沐五的这句话,止住了青年的动作。
“那栗子,怎能算是礼物?”沐修鹤稍作思索,“如果你喜欢,以后我可以每年都买给你。”
也不知道是对方的话,还是因为那几朵玉兰花的香味太撩人,沐五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属下能否亲吻少爷?”他情认真,像在问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另只手也与沐修鹤十指相扣。
每一次吻前,他都会如此慎重地询问。
“啊?”沐修鹤以一瞬间的惊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将沐修鹤的右手举起,在手背上落下好几个吻,“少爷……”
别这幺温柔。我不是他们三人,有着他们没有的,阴暗又霸道的占有欲。想吻你,不断侵犯你,让你在我怀里流出眼泪,哪里都去不了。
我的整个世界都是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