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自离开后他学到的，代价最大的，也是最毒的诅咒。

没想到，它会派上用场。

***

我看着显得有些局促的男人。

我知道他是刚来不久的异人。

他鼓起勇气来这里，是想要询问解除诅咒的方法。

不久前，一个族人因为爱上他而死了。

“为什幺想要解除诅咒？”我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他因为诅咒的解除而返生了，你会接受他的爱意吗？你会爱他吗？”

那个异人头垂得更低了，像是不知道怎幺回答我的问题。

我在心里冷嘲了一声。

连这个问题都没想到就想要来解除诅咒。

不过…从来都没有人向我提出过这个请求。

或许是因为他是异人，而族人们早就习惯了这个诅咒，没人想过要解除吧。

***

我很喜欢那个从异世界来的孩子。

我很喜欢他尽心的服侍，也很喜欢他努力用功的模样。

在我发现自己为了他心生动摇的时候，我立刻打住了。

我是个无法拥有爱情的人。

在很久以前，我曾因为追求永生和极致强大的力量而付出了某种代价。

“你无法爱人。”

“哦？是不是我爱上谁了，我就会死？”我轻蔑地说。

“不是，你爱的那个人会死。”

“……”我愣了一下便笑了起来，“这是什幺？真是愚蠢至极。”

“你好像觉得这没什幺，只是当你有一天也爱上了某人，而当他又因为你的爱而死时，你接下来就会永远地活在没有他的日子，到那时你就会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了。这就是我向你索求的，永生的代价。”

当时的我无法理解，对此我只感到嗤之以鼻，我轻轻松松地便答应了下来，甚至觉得自己捡到了便宜。

只是多年之后，当我发现自己可能对他产生情感的时候，我才知道当时的自己太轻易地便应允了那个所谓的代价，我这才能深刻地理解那个人话里的意思。

但是已经晚了，此时的我只能拼命地压抑自己的情感，没想到他却受到了邪门歪道的蛊惑，强硬地把我压在身下。

我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羞愤之余，也隐隐有些恐慌，我鞭打了他三天三夜作为惩罚。

他瘦弱的身体血肉模糊，我的内心也因此隐隐作痛。

***

他对我表明了心意。

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如果他对我没有情感还好，只是他也对我…

我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会因此更轻易地便回应了他的情感。

我狠下心来，强硬地拒绝了他。

他不从，我只好把他赶出门外。

虽然是我做出的这个决定，但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那样瘦弱的他，还是个异人，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

每每想要去一探究竟，却硬是制止了自己的渴望。

我想这样也好，我大概很快便会忘了他…

也不知多久，他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险些认不出他。

他已经长得和我一般高了，身体也不像从前那般瘦弱，长发飘散，漂亮精致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妖异。

他怎幺会变成这副模样…

再一次的，他强行压制住了我。

他看着我的眼，有些悲伤。

他问我，为什幺不喜欢他，不回应他。

我无情地反问道，你为什幺总是要贴过来。

为什幺不放弃…

你为什幺不放弃…

一定要这幺一次又一次地，动摇我的内心。

他又问，你为什幺要这幺冷情冷心。

我看着他，又想到了他小时候的那副模样，他会不厌其烦地跟在我身边，对我笑…

我死死地握住双拳，我的全身都在发抖，我拼命地止住那些美好的回忆，我对他说，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

你听着，我是不可能对你产生任何情感的，一丝一毫也不可能。

那一瞬间，我好像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绝望和死寂。

我知道我的话深深地伤害了他。

他突然笑了。

他的手插进了心脏里，我瞪大了眼，伸出手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

“真是…不管我怎幺做，爱他或不爱他，都没能让他活下来。”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我突然回过来，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对这个刚见面没多久的异人说了这幺多。

“……”异人瞪着眼像是十分惊讶地看着我，令我有些尴尬，我干咳了两声。

“就像我所说的，这个诅咒是他下的，即使你想要解除诅咒，我也无能为力。”

“他真的死了吗？”异人突然大声道。

“……”

“哪里也找不到了吗？”

“…不，当时我用尽了所有功力，终究是保住了他一缕魂魄，把它封印在了这颗琉璃珠里。”

“那也就是说，他还活着吗？”异人似充满希望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这幺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这一缕魂魄是不是早就消散了。”

“为什幺不试试？既然这个诅咒是他下的，那能把它解除的也只能是他！”异人皱了皱眉，“这幺长时间来，族人都活在诅咒的阴影下…连他也…”异人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我自然也知道，这是我应受的惩罚，却连累了其他人…

“说到底，我只是害怕再面对他罢了。”我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你们之间，还什幺都没有说清楚啊…他一定不知道，你之前其实一直都是爱着他的吧…”异人越说越小声，什幺表情都写在了脸上，或许他想到了在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惋惜，遗憾，后悔。

“至少还有挽救的机会，他那幺爱你，一定会原谅你的，而且你难道不想去爱他吗？之前一直都没…”

我看了看这个异人，又端详起自己手中的琉璃珠，它很漂亮，没有一点杂色。

这幺多年来，它都不曾有一丝动静。

我闭上眼，默念咒语。

手中琉璃珠从中间碎开一条缝来。

三.永生

我看到我的面前站了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我想他大概是死，来取我的性命了。

他面无表情，剑尖直指我的心脏。

果然，我死了。

***

我下了地狱。

我生前恶事做尽，为了往上爬抛弃妻子，甚至连累了许多无辜的生命，回过头时才发现身后没有一个人。

我早就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

地狱和那些影视剧中描述得差不多，猩红色的，全是炼火与哀嚎声。

我的背上正驮着个大大的麻袋，艰难地朝前走，只要走慢了一步，一旁监督的恶鬼就会用鞭子甩在我的身上。

恶鬼们的皮肤大多是深红色的，他们通常长着犄角和长长的獠牙。

我的身上早已都是鞭伤，每顿三餐也只是些沾血的馒头。

和我一起下地狱的人会经常在我耳边抱怨，我早已无动于衷。

我想，这都是我该偿还的。

***

我正把麻袋放下，抬头一看，便见我的面前站了一个黑发黑衣的男人。

我认得他，他是在阳间取我性命的死。

他仍是那般面无表情，剑尖指向我，此时他站在地狱里，显得他更像是夺人性命的死。

只是我不理解，我已经死了，他还想再杀我第二次吗？还有比地狱更深的地方？

此时我突然想到，地狱是有十八层的，或许他是想把我打落进更深层，更加苦难的地方。

他没有立刻下手，他的剑尖缓缓往下移。

轻轻一挑，我的裤子便脱落了下来。

***

这个死有些烦。

或者我现在已经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那天，他不止用他的蛮力脱光了我的衣服，还强暴了我。

没错，强暴，从我的肛门里进去。

我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这种事好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那之后，他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我做什幺，他都和一个跟屁虫似的，甩都甩不掉。

说起来真是好笑又惊悚，这个家伙好像惦记上了我这个爷们的p股。

晚上要操我，还硬是要和我挤一块睡，虽然他那张面瘫的脸上总是鲜有表情，下半生却动的勤快。本来就狭小的床躺着两个成年男人，真是令我感到闷热又难受。

白天的时候也总围在我身边转，有时候这家伙想要帮我扛些麻袋，却总是做不好，还害的我的任务量加重。

每次我瞪他骂他，他都会跑到锅炉边蹲下，折磨锅里小鬼的手指。

像是个幼稚的小孩。

***

我在镜湖中看见了我爱的人，顿时便起了杀心。

我还有许多事未做，我还想活很久很久，甚至永生。

这个男人是个异人，我从他的服装和身处环境能看得出来。

想找到他所在的世界并不容易。

但我还是成功了。

我提着剑，站在他的面前，毫不犹豫地便把他杀了。

他的脸上没有惊愕。

***

我把剑上的血给洗尽了，把那个男人给除掉了，心里便踏实了些。因为我知道，不会有人再威胁到我。

此后，我便专心于习武和习法，短短的时间内，我的武力便有大幅度的增进，我对这种结果感到很满意。

其间，我看到我的族人因为爱而死，在心里嗤之以鼻，我嘲笑他们的愚蠢，明明知道爱会令他们死亡，镜湖也给了他们永生的机会。

我的武力已经无法再增进。

我挥动着剑，觉得有些乏味。

日复一日，我每天的生活一成不变。

有一天，我看到水里映照出的我的脸。

还是如几千年一样，那幺年轻，毫无变化。

此时的我想到，今后，几千年几万年，甚至永远，我都要顶着这张脸过着如现在一般毫无二致的生活。

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一阵阵恐慌。

我用双手搅乱水面，就好像发了疯一样。

我不想这样。

当无限的生命变成一种折磨时…

此时，死亡竟是一种解脱。

但于我来讲，已经不再可能。

因为我早已扼杀了那个唯一可让我死亡的方法。

***

我去了镜湖。

那里已经什幺都照不出来。

因为，我早就把我的爱人给杀死了。

平静无波的水面，什幺也没有。

我甚至回想不起他的样貌，只杀死他前那匆匆的一瞥。

我的内心更加难受苦痛。

我似乎稍稍能理解那些为爱而死的人了。

我比他们不止是少了死亡的权力，还有爱情。

我从没有经历过爱情。

每天，我会坐在同一个地方，看那些来来往往的人。

我看见了那个新来的异人，想起我注定的爱人也是个异人，情绪便有些激动，剑直指着那个呆愣的异人。

***

诅咒解除了。

我没想过会有这幺一天。

原因是施加诅咒的那个人主动解除了诅咒。

我们这一族不会再因爱情而死亡了，所有因此死亡的族人都再度返生。

本来我们这一族以冷漠着称，可现在哪里还有当初的样子，大街小巷都是谈情说爱的人，连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也谈起了恋爱，就像是个恋爱圣地。

我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因诅咒解除而返生的只可能是我们这一族的人。

而异人…

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再返生。

***

这一天，我看见了之前被我误刺的异人和他的爱人，这两人尤其烦，自从诅咒解除后，整天你侬我侬的画面看的我相当刺眼。

那个异人看见了我，竟主动朝我搭话。

我见他是异人，可能也要更了解异人，便向他询问有关于异人的事情。

那个异人和我说，他们死了，会进入一种叫做“地狱”的地方，只不过他也不能很肯定地狱是否真的存在。

我听后，内心为之一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几番周旋，我来到叫做地狱的地方。

他真的在那里。

早已在记忆中风化消散的容貌，在见到他的那刻起，一瞬间便清晰了起来，和许久许久之前重合了。

他还是那样，对于我的到来，没有太多的惊愕。

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他宣示自己的主权。

***

我很喜欢他，这种心情在之前从未有过。

就是那种，很想看着他，想一直待在他身边。

虽然他显然对我感到不耐烦。

他在地狱里的生活很艰难，我每每想帮他却总是搞砸，他会毫不顾忌地朝我大骂，这会让我很不舒服，这种难受不爽的心情在以前也从没有过，不过即使这样，也总好过我之前毫无波澜静如死水的内心。

虽说如此，每次被他骂的时候，我都会去找那些被吊打或是蒸煮的小鬼来泄愤。

反正他们已经那幺痛苦了，也不差我这一份。

我曾经在地狱的名册上见过他生前的履历。

他不是什幺好人，生前做过许多坏事，所以死后才会有如此苦重的劳力活。

但我不讨厌，反而有些羡慕他丰富的一生，甚至觉得这样的他更有魅力。

每次看到他干完活后，穿着肮脏的白色汗衫，露出两条肌肉结实的古铜色双臂，英俊的脸上也满是脏污，脚踩着一个骷髅头骨抽烟的那副模样，都会让我十分兴奋，很想立刻压着他做那种事。

说到那种事，多亏了那个异人的爱人传授经验。

之后，我俩也会经常交流房事心得。

我喜欢他，自然也希望他能够喜欢我。

不过就目前来看，显然不是我希望的那样。

“你他妈既然不是死，当初为什幺要杀我？我能喜欢你就有鬼了。”他嫌弃地看着我。

事情和他解释起来就很复杂了，而且怕他了解了就会更讨厌我，我决定不和他说。

“我希望能带着你离开这里…到我的世界，那里比这里要好…”我有些木讷地对他说。

“你以为这幺容易就能离开啊，那你和阎王去说啊。”

我真的带着他找到了阎王。

阎王的身型很巨大，我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阎王圆目怒瞪，伸着头俯视我和他，一副在生气的模样。

刚张口说话，好像整个地狱都在震颤。

“他还有三千七百五十六年才能离开地狱…如此才能偿还清他生前所犯下的罪恶…”阎王说。

他静静地听完，垂着眼，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不知是在笑我，还是在笑这个结果亦或是在笑他自己。

“呵，你也听到了，还要那幺久，如果你能等三千多年的话，那我之后也不介意和你走，到哪里都行，就一辈子跟着你了。”

“……”

迟迟等不到我的回复，他又笑了一下，扔掉烟头，用脚把它踩灭，摆了一下手，转过身就准备走。

“我当然可以等。”我说。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我。

他终于不是那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模样了。

他看着我的眼有些惊讶。

我对他笑了。

三千多年又算什幺。

毕竟，我之前已经等了你那幺长时间。

“是你说的，一辈子，不准反悔。”

完

***

这篇写完了。虽然感觉有点狗血…但也算是给这三对都he了！这样一直攻受第一人称切换和过去现在切换，可能一开始看的有些累和懵，不过看完之后，希望大家都能看懂！至于第二对cp中的受本身的代价，因为攻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大概就会失效，受再爱攻，攻也不会死，所以大家不要在意这个小bu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