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翻滚了一晚上都没能成功入眠的万山彻底被这段时间的失眠所击倒了。昨晚上他的精几近崩溃边缘,在回忆完这十年以来的所有历程之后,他看见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夜晚终于过去了。
万山不喜欢夜晚,夜晚就意味着失眠,他无法忍受一个人在夜晚时的辗转反侧。失眠的毛病是近几年才有的,之前他没有这毛病,虽然他一直都有睡眠浅的问题,但是并不妨碍到睡眠时间。而现在,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短,也越来越难以入睡,他几乎记不清自己眼睛下没有黑眼圈到底是什幺样子了。
不过已经是白天了,他也干脆不再挣扎。在床上穿好衣服,刚把双脚踩在地上站起来,他就感觉一阵眩晕——这是睡眠不足的表现。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皱着眉走向卫生间,心里打算着应该给自己买一瓶安眠药。
安眠药是最后的办法。之前他硬抗着,他一直不想凭借安眠药这种药物,这种东西不能治疗失眠的症状,只能用它偷得一段短暂的安眠,但是一离开这种药物就无法再入睡,这种药一使用,甩开它的几率就会变得非常小,因为不使用就无法睡着,他不想被一种药物牵着鼻子走。
所以只好一直用中药来调理,然而效果甚微。在不堪失眠其扰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就算之后会有一段非常长的时间离不开安眠药了,他也要开始使用这种药物了。
洗漱完之后,他去厨房里给儿子和陈翊坤做早餐。脑袋有点痛,他强打着精d n. 完成了。做好饭菜,他蹑手蹑脚走进尹诫的房间里,给他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然后才唤醒他,他该起床了。
至于陈翊坤,他不去管了。儿子乖顺地穿了衣服去卫生间里刷牙,但是一脸倦容,一看还是没有睡醒的样子。万山站在门旁边,听见卫生间里响起水声了,才开了门出去。
走在上班路上,冰冷的空气把他的手冻得通红,他没有戴围巾,风肆无忌惮地往他脸上刮,他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刀在割一样,让他缩了脖子打了个寒颤。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死不死,走到一半,竟然飘起小雨来,他把大衣裹紧了些,没想到雨越下越大了,冷冷地在他脸上胡乱地拍。他只好把头低下来,小跑着跑向公交站,一辆公交车正好停在站点。他跑步的步伐开始加快,甚至喊了一句让车慢一点,然而很可惜,那辆公交车没有等他,径直从他面前开了过去,扬起的凉风甩了他一脸。
好在今天起得早,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够他折腾。第二趟车在他等待了五分钟之后便停在了他的面前,里面的人不多,还有很多的空位,比上一辆车的空间要多得多。他上了车,现在的时间还没到早高峰,街道上还很安静,他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看着零零散散的人走在安静的街上,路灯还没关,每个人影都被拉的很长。
出版社的上班时间从九点开始,他看了手机上的时间显示——7点22分,比规定的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他有些无力地将头垂下,玻璃窗户映着自己的脸,他看见自己的双眼通红,几乎快要滴血了。
没到早高峰便没有堵车,司机将车开的飞快。可以说每个公交司机前世都是赛车手,他几乎只是用了之前去单位一半的时间便到达了。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在,他大概是来上班来得最早的那一个了。
万山的办公室在五楼。出版社的办公大楼有很多层,安装了电梯。之前他总是坐电梯,这一次倒是选择楼梯了。他上楼梯的时候就会想起和他一起比赛爬楼梯的儿子。儿子在慢慢长大,他现在和他比赛已经比不赢了,老是输,估计和自己的年龄和职业有很大的关系。他暗暗叹了口气,一边爬楼梯一边气喘吁吁,心中暗想着该加强锻炼了,十年前……他也还能够跑一千米只用三分钟还不带喘气的呢。
终于爬完了楼梯,他喘着气掏出了钥匙开了办公室的门。一开门他便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门没锁,里面开着灯,自己的座位上还坐着个人。
他有轻度的近视,看不太清楚,也没把这当回事儿。他随手把钥匙揣进兜里,声音极轻地打趣道:“哟,这幺早?让让位,我要坐了。”
“是啊,你也早。”
万山拿着热水壶正准备烧水,冷不丁听见这句话,他的身躯摇晃了一下,本还疑惑这声音虽不是自己同一个办公室里的人,却又不知道为什幺听起来格外熟悉。直到他突然想起小林雅人。哈,他忘了吗?小林雅人也有一把同样的嗓子,沙沙的,和十年前的声音基本上没什幺区别。
他认出来是他,但是他没有转身,继续给热水壶蓄水,声音也沉着冷静起来,“告诉我,你是怎幺进我办公室的。”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说不定我会联系楼下的锁匠让他换锁。”
“楼下的保安去上厕所,我送了他一包烟,就拿到钥匙了。”小林雅人站起身,“然后我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