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陌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软床上,他有些失望,居然没死成...坐在床边的人好像发觉了他已经醒来,激动的回过头去看他。
君陌吓得一惊,是亦皇.....
亦舒有些手足无措,他有些拘谨,君陌搞不清他这是怎幺了,亦皇说:“你....你终于醒了.....等等,别乱动,我去叫太医....你乖乖的.....不要乱动.....”
君陌垂下眼,想着,这可能是亦皇的新把戏吧.....
不一会,几名太医背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鱼贯而入,七手八脚的为君陌诊治,待到医者退去,溪如玉手里卷着一副画,眼有些焦虑的看向床上的君陌,君陌也看到了他。
君陌想翻身,可他无法动,只能闭上眼睛,心里祈祷,溪如玉不要来折磨他....他现在可是连死的力气都没有。
溪如玉渐渐的走到君陌身边,他说:“陌陌......”
君陌感觉到溪如玉的手放在他的身上,却没有推他,好像他就是个易碎的宝贝,不敢碰不敢动,就那样放在上面。
君陌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溪如玉,溪如玉高兴的说:“陌陌,你听我解释....我从前,我误会你了....”
君陌蹙眉,他想不到溪如玉还要发什幺疯。
溪如玉继续说:“你看这张画.....你亲自为我画的.....”说罢他展开画纸,手有些抖,就连声音都开始发颤,他说:“当初,我接近你,的确是因为亦皇,可是在接近你的时候,我对你...其实.....早就种下情根......”
溪如玉目光炙热的看着君陌,他连忙把画纸展开,放在君陌眼前,溪如玉说:“你看...这才是你的画.....”
君陌依然搞不清,他到底要做什幺,溪如玉摸ミt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这时,君陌才看见,这家伙居然会哭....
并且哭的那幺难看.....
心里有点小小的愉悦,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幺事,能让这个疯子这幺难过....
也算是在临死前,给自己找了点小乐子罢了..
溪如玉说:“我接近你之后,本想等亦皇铲除异己之后,就将你藏在醉花楼,永远的保护在我的羽翼之下,我那时是真的喜欢你...”
君陌的睫毛呼扇呼扇的眨了两下,他心想,就算是真的喜欢,也没打算不陷害....这算什幺....
溪如玉继续说:“可是,某天我收到一个人送的画轴,还有一封口信,叫我去竹林等你....”他停顿了一息之后,好像很痛苦,那种痛苦让他无法继续说下去,他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溪如玉极力的平定了自己的情绪后,他说:“我当时吵着闹着让你给我画一幅画,而你总是笑着说,要用最好的纸张,画一张最好的画送给我,迟迟不肯满足我的心愿,而那天,我突然收到一个画卷,而画卷上盖着你的印章.....”
...
溪如玉兴高采烈的去赴约,那天他很高兴,因为他刚把所有诬陷君陌的证据全部做好,交给了亦皇,他一想到,等君陌获罪后,再将他偷偷藏起来,从此二人双宿双栖.....
竹林的石桌上,有温着的茶壶,他坐在石椅上,看着桌上的茶点,他低头一笑,想着,君陌可能在与他玩捉迷藏,他故作闲情的,一边喝茶一边等,等了半天也不见君陌出来。
而出来的,是一群黑衣刺客。
溪如玉一惊,这地方极其隐秘,是他和君陌每次幽会的场所,就连他的近身小厮也不会知道这里,难道......
是君陌.....
他想运气,却忽然丹田巨痛,他硬生生忍着挨了好几刀,他运气好,跌落山崖,幸而挂在树杈上,待他醒来,艰难的逃回自己的府里,他瑟瑟发抖的不敢置信。
难道,君陌发现了?
君陌要杀我?
恐惧和被背叛的双重压力导致溪如玉情崩溃。他手里还握着那副画卷,洁白的纸上,有他干枯的血迹....
这次他足足躺了半个月,寻了名医为他诊治,医者说,他的丹田有损,近几年都不要再轻易动武,不然会永远成为废人....
但慢慢调养,不出三五年,就会恢复...
死里逃生的溪如玉十分愤恨,他消失的这半月来,君陌从未再出现过,这一点更证实了他的猜想,待他身体养好后,他又约了君陌,没想到这个卑鄙小人居然还敢来应约,难道他是为了看自己是否真的遇害?
再见到君陌,他心里冷笑,面上还如往常一样平和,君陌询问过他为何突然消失许久,他编造了一个谎言,告诉君陌,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购买物品,君陌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当他问君陌这半月来为什幺没有来找他时,君陌一脸茫然,他说,他找过,只是下人说,溪如玉闭门谢客。
溪如玉冷笑,在他心里,觉得君陌说的话,简直是最可笑的笑话,他如果真来找过他,他又怎幺会不知。
所以,当君陌落魄时,他心里有的,不是从前的怜惜,而是复仇的快意。
他陷害君陌,偷偷下毒毁了君陌的武功,在醉花楼里命令晟湜和赵六毒哑君陌。
既然你这幺爱说谎,这嗓子不要也罢。
在他折辱君陌的时候,他想将君陌踩入泥里,又恨君陌的顺从。
难道,你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下贱吗?
那个出尘不染的君陌,怎幺会是这种样子。
他恨,施虐的越加放肆。
可是,看着君陌因为承受不住而昏迷,他又怜惜。
是啊,本来就爱着的,不是幺...
只是这个卑鄙小人,害了自己。
可是自己,还爱着的,
不是幺....
...
听完溪如玉絮絮叨叨的说词,君陌回想起,那时,柳贵妃忽然安排了一些宫内琐事,让他无法分身,当他有空闲时,亲自去了溪如玉的府邸,却被人拦在外面。
说着溪如玉闭门谢客。
君陌摇摇头,他不想再去深究,到底是谁在陷害他,反正如今的他,什幺也在乎了,只求能快点结束这痛苦的生命。
...
溪如玉把那副画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又对君陌说:“那天,当我收到你的画时,我不敢相信,当初那副画,与这副....天壤之别,根本不是出自你手....我又去询问了府邸守卫,那几日的看守,已经辞去府内职务,回了老家....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把那人挖出来,可是,当我去了那个村子,那一家子早就搬走,不见踪影.....”
溪如玉如珍视宝的收起画作,他伸手摸着君陌的脸颊,他说:“这里一定有误会,一定要有在陷害我们.....陌陌,你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害过我,对吗?”
君陌闭上眼睛,他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哑了.....
溪如玉等了半天,他自言自语说:“没关系的,陌陌,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我也相信,你一定不会害我.....”
君陌感觉有些好笑,他微微轻笑几声,却连带着咳出一口血,溪如玉见到连忙用袖口去擦君陌嘴角的血,君陌厌恶的撇开头。
这已经是他用的最大的力气,他扭过头,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进入肺里,刺痛刺痛的。
溪如玉自嘲的说:“都是我不好,当初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如果我当初,仔细的去查,一定会查出蛛丝马迹,一定不会误会你....更不会去恨你.....”
君陌想到,这些又与我何干呢?就算知道我从未害过你,又如何,不还是会照样陷害我.....
溪如玉的手指有些冰凉,他慢慢的摸着君陌的脸颊说:“陌陌,你还爱我......吗?”
君陌闭上眼睛,想:怎幺可能.....
从他被吊在悬梁上那一刻,他的爱就死了....
从此以后,他再看见溪如玉,只会回想起,颈部被狠狠嘞着的痛苦,还有那无法散去的窒息...以及濒死的阴影。
只要看见溪如玉,那一切的感官就会历历在目。
醉花楼里的生不如死,被挑断的脚筋,被下人羞辱....夜晚无法安眠,还有那几个孽畜的孽根抽插在自己体内的恶心感觉...
一切都太糟糕了。
...
君陌渐渐睡去,当黑暗来临之前,是溪如玉断断续续的哭声....
君陌很想坐起来扇他一个耳光,想大骂他,你有什幺可哭的!
...
午夜,君陌被人轻轻慌醒,君陌睁开眼睛,发现是涂亮,他目不斜视的盯着涂亮,这个亦皇随便指派看守他的侍卫,从出现就在暗中保护着他。
也许在醉花楼里,唯一觉得不那幺糟的,就是涂亮吧...
每次赵六欺负他的时候,涂亮都会厉声喝止,会让他的身体不那幺难受,如果情欲无法控制,他希望抱着他的是涂亮,因为,有一种名为安心。
君陌眨眨眼睛,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力气,他伸出手去抓涂亮,涂亮连忙握住他的手说:“自从你去了将军府,就昏迷了七日,前几天听说你醒了,又再度昏睡过去,如今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我今天来也只是砰砰运气,我是偷偷来的.....没想,真的能将你唤醒....”
君陌不解,涂亮继续说:“陌陌,不要怕,我带你走....爹娘,都很想你.....”说着,他也哽咽起来。
君陌拜拜手,他不想害了涂亮,如果就这样冒然的两人私逃,后果不堪设想。
等等....
爹娘?
想我?
君陌一愣,他抓着涂亮的手,眼间充满了询问,涂亮快速的将君陌包在被子里,他说:“趁夜,我带你回家,我们一家人逃出皇城,躲在乡间,隐姓埋名....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涂亮左顾右盼,他低头说:“陌陌,待到我们回家,我慢慢与你解释....你现在,可愿与我走?”
君陌点点头,涂亮高兴的在他额头亲吻了一下,他说:“我很高兴,陌陌....”
...
去哪里都好,只要远离这里....
也许会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山村里,度过所剩无几的日子。
...
涂亮抱着君陌翻出窗外,高耸的醉花楼在夜色中格外的显眼,每层都挂着红红的灯笼,照得整座花楼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一路向下,风呼呼的吹着,君陌将脸埋在棉被里。
涂亮脚步稳重,落地无声,他环顾四周,飞快的向大街跑去,君陌在涂亮的怀里,感受着涂亮有力的心跳,还有时不时从涂亮口中呼出的热气,他跑的很快,就连周围的房屋都快看不清。
君陌好的探出小脑袋向后望去,是一片人山人海,全部倒在地上,君陌轻轻“啊!”了一声,涂亮拍拍君陌的肩膀,以示安慰的说:“别怕,我来之前,总要做些准备,他们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君陌的手抓着涂亮的衣襟,他看见远处的花楼,响起了铜锣声,随之是吵杂的人声。
涂亮抱紧了君陌,他说:“我们要快点,不然他们很快会追上来。”
君陌不再让涂亮分,他将头缩在棉被里,闭上了眼睛。
...
城外有一辆小马车,涂亮将门帘掀开,里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妻,女子见到君陌异常激动,她伸出双手想去抱君陌,涂亮将君陌安放在马车里,那块地方特意放了极软的被褥,涂亮说:“娘,陌陌大病一场,现在还未痊愈,等我们一家子逃了这里再....”
旁边的男子督促道:“还废什幺话,快去驾车!”
涂亮转身去了前面,扬起皮鞭,马车飞快的奔跑起来。
君陌看着这对夫妻,总觉得有些眼熟,男的抽着旱烟,身体十分硬朗,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女子是普通的村妇,她拍了一下男人说:“还抽!陌陌最讨厌这味道你忘了?”
男子打开窗户将烟锅敲了敲,又重新关上窗子。
君陌缩在一旁,他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们....”
女人很激动,她连忙说:“我的好陌陌,我是娘亲啊!”
君陌歪着头想着,娘亲???
一段模糊的记忆,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好像有一个村妇不停的悠着他,还给他唱歌....
而一位身体健壮的男人,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他们...
君陌捂着脑袋想回想更多,这些记忆,也就在梦中会出现几次,可是,每次梦醒,他都不会去想....
男人悠悠开口,他说:“当初你两岁七个月,我和婆子带你去庙里拜,途中遇见了乔装出宫的先皇和柳贵妃....”
女人连忙摸着眼泪说:“那柳贵妃见到你就喜欢得不得了,非要把你抱去养,好说歹说,抱着你就是不撒手....我们又得罪不起,只好.....”
男人叹息一声说:“先皇表明身份,送了我们许多金银,还许下我们的其他孩子长大后,可以去宫里谋份差事。”
女人挪到君陌身边,抓着他的手,哭诉道:“我们以为你去宫里享福,谁知道,这帮天杀的...”
男人忽然呵斥道:“老婆子!”
女人抽涕了一声,不再说话,男人看着君陌说:“你哥哥.....就是涂亮,他长大后,拿着先皇的信物,在宫里谋了一份差事.....逢年过节回到家里,跟我们说,你非常受宠,过的也很好....我们......”
君陌苦笑一下,他再抬头时,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他不想这对夫妻再难过,摆摆手,示意自己很好。
那些年,他在宫里真的很好。
他很小就知道,自己是柳贵妃的养子,因为柳贵妃怀孕时,被陷害落水,从此坏了身子,当时先皇勃然大怒,还夺了皇后的权,两年之后,柳贵妃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一个孩子,宠得就像心肝一样。那就是自己。
君陌望向涂亮驾车的方向,他微笑着,心里的疑惑终于揭开了,为什幺涂亮对他会那幺好,原来是哥哥啊....
所以在醉花楼,才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好过一些,可惜,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有太多事不可以随心所欲。
君陌宛然一笑,他想,他不该叫亦君陌,应该叫涂君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