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青心中盘算,自己给史爷包了牌,之前连柱爷都赎不出去,所以只能静待君宇下苦功,另想解救的方法。但这小儿俩只是碰巧给挑上了,别人要救助,也并无不可。这就看君宇能不能帮忙救人。君宇向来是芳青心底第一人,芳青总觉得自己只能依靠君宇了,心中马上想到要写信向君宇求助了。
但之前送信给君宇,都是靠贿赂堂倌。芳青养伤以来,没有挂牌接客,便连那丁点月钱也领不到。虽有小顺和春儿照料,衣食不缺,却阮囊羞涩,钱包是前所未有的乾涸。之前出外游玩的费用,都是小顺和春儿出钱。要从芳青身上取出一文钱,也是难如石头榨水了。
芳青只好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向小顺请求道:小顺哥,我想写信给别人,但身上没钱打赏堂倌。请问小顺哥可否借我几文钱?我他日定必归还!
小顺二话不说,马上从行李取出一贯钱,递了给芳青,笑笑说道:就说公子别跟我客气了,也别送要归还了。
这一贯钱足有七、八百文钱了,芳青吃了一惊,想要解开,道:小顺哥,我只取十文钱便可以了。而且储好了钱,便一定还你。
芳青卖身几个月了,可嫖金都是由客人付给院里,不经芳青手,芳青也幼承庭训,珍惜每个铜钿,而借了别人东西,便一定要归还。
小顺连忙制止,笑笑道:公子你这阵子没有月钱,便留了这些来傍身吧?打点侍童也好,买零食糕点也好。
和儿、欢儿都不在,小顺便把话说白了。芳青这阵子身无分文,小顺在时,欢儿待他顶好;小顺不在,便比之前更差了。这一、两贯钱,小顺也不在意。其实这阵子花在芳青身上的何止这些,看不到的比能看见的更多,但芳青既然不晓得,小顺也不会点破。
芳青说了声谢,腼腆道:这个我储好钱后,一定会归还小顺哥的。见小顺满脸微笑,心中想道,这对小顺哥来说,是九牛一毛吧?
小顺又问道:公子想写信给何人呢?
芳青讪讪答道:是朋友,叫白君宇。我之前也常常拜託堂倌给他捎信。
小顺哥是恩客的小厮,就算他待自己再好,怎能让他替自己送信给别的男人呢?要是让六爷晓得自己让小顺捎信给别的恩客,不知道六爷会怎幺惩罚自己?会不会连累了小顺哥?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春儿一直在旁,心中已猜到七八分,却又不好在小顺面前揭破,只好默默不语。
朋友会到堂倌那儿去翻牌子?是怎样的朋友?这事实在跷蹊得很,但小顺一句也不问,便拍了拍胸口,承诺道:别怕,既然这信重要,也不必由公子去,便由我替你把信拿去吧!
芳青心中想道,小顺手腕玲珑,何况又是恩客的小厮,份量比自己重得多。由小顺出手,堂倌定必殷勤送信。虽然有点难为小顺,但也写了信,在信中向君宇说了这可怕之事,求他帮忙,又怕别人看见这大胆妄为的事,便烧了蜡来密封,又恳求小顺小心处理。至于那一贯钱,芳青还想还给小顺,小顺却笑笑推却了,芳青便平白多了一堆私房钱。
过了两天,果然出了新闻,说小儿俩在寺院斋戒时不小心着了凉,身染风寒,便病故了。也有人在背后说这是走失了,或逃走了。小顺和春儿表面不动声色,却曾话中有话的问过了芳青。芳青也学乖了,从始也不提半句。
这天,春儿又接了指示,出去侍客,临行时不放心芳青,晓得他侍童最会躲懒,小顺虽然关心芳青,但有时分身乏术,也不能事事盯紧,便叮嘱道:那事,是你救了人,但这也开罪人了。眼下没人知道这事,但你要万事小心,不要到处乱逛,别再闯祸了。
芳青点头说是,送走了春儿,自己独自在小楼闲着,便随手的描丹青。刚刚吃了早饭,小顺去了张罗东西,和儿还在收拾碗筷,欢儿懒病发作,却已经了溜出去。
不一会儿,欢儿却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喘气大叫道:青相公,大新闻呀!初六为妙儿赎身了!欢儿晓得芳青跟初六和妙儿是好友,为了讨好芳青,得了这消息之后,就马上赶回来汇报。
小顺还想跟着芳青一起过去,芳青却婉拒了,小顺只好着欢儿跟去。芳青不喜让人跟着,出了小楼后便打发了欢儿。欢儿之前勤快了一阵子,但本性懒惰,眼下过得舒服,心又散漫了,便乐得躲懒。
芳青马上赶过去初六的住处,见初六跟妙儿都在。只见妙儿的衣服杂物果然都搬过来了,初六和妙儿就在收拾整理。
妙儿见芳青来了,又惊又喜,问道:小青,好阵子不见你了,你还好吧?
芳青笑笑答道:我还不是老样子,哪及妙哥好呢?
妙儿给这幺一说,马上羞得低了头。
初六笑道:你知道喇?
芳青点头道:我已经听说了。初六哥,妙哥哥,恭喜你们。
初六笑笑说道:这小子以后要跟我一起捱穷,住在这破房子了。
妙儿啐道:这有什幺不好?房子虽小,但总算可以遮风挡雨,是个温暖的家。眼下我牌子已经撤了,不是是小倌,而是杂耍团的人,不住这里,却要我住哪儿去?
妙儿跟初六虽然看似在拌嘴,但二人都是眉开眼笑,极高兴的。芳青真心为他们感到欢喜,也非常羡慕,心中不禁想道,不晓得君宇哪时才能为自己赎身。
妙儿见芳青身上穿得名贵,问道:这是六爷送你的幺?
芳青不晓得如何回答,只能支吾以对。说着,妙儿又关切的拉了手。这幺一扯,就不经意的扯到了芳青的伤痕,让他忍不住痛叫了起来。
妙儿捲起芳青衣袖一看,见手上多有瘀伤,还有一个个小红印,不由得看得目瞪口呆。
初六惊讶问道:这是六爷虐的幺?
芳青羞羞答道:不是六爷,是那个小王爷。
初六和妙儿同声问道:什幺小王爷?
芳青见他们一脸疑惑,看来出堂差是以六爷的名义点的,没有跟院里的奴僕提起过小王爷,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的答道:是何爷府上的客人,不晓得他是谁。这人却说自己是什幺小王爷的,嚣张得很。
妙儿问道:对了,这阵子你到哪里去了?大家都不晓得你在哪儿,只听说暂时收起你牌子了。
芳青答道:因为我身上有伤,所以他们让我在院外的小楼歇着。芳青想起春儿说过,那小楼是闲人免进的,不可随便透露,只能含糊答道。
三人又谈到小儿病故心事,初六跟妙儿都不信那是真病故,但芳青只能唯唯诺诺的。再谈了一会儿,芳青就告辞了。一来是因为要隐瞒的事太多,感觉不吐不快,勉强郁起来便有点不自在;二来,见他俩恩恩爱爱,自己受了百般屈辱,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君宇,虽然替他们高兴,芳青也不愿承认,但心底总难免有点郁闷的感觉。
芳青独个儿在西院信步而行,经过一间简陋的小木房,想来是摆放杂物的地方,却听见当中传来呻吟喘气的声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