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承光没料到袁小棠会来这幺一出,一时挣脱不开,不由咬牙低斥,“你先松开。”
袁小棠哪能同意,他见戚承光终于愿意搭话了,连忙顺杆往上爬,添油加醋演得那叫个投入,“我爹下落不明,我还被那白毛乌鸦革了职,满城通缉!要不是今儿遇上你,我这条小命、我就……”
他话只说了一半,而后假哭着倚在了戚承光肩上,那模样瞧着极是欠打,戚承光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扭过了头去,声音微闷,但比先前已温润了不少。
“众目睽睽,起来,别丢人。”
袁小棠一怔,把脸埋进那人柔软的鹤氅里,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那你得答应罩着我和小亭子。”
戚承光抬眼瞥了瞥方雨亭,又低头看了看赖在自己身上不起来的那家伙,眸光如冰雪微漾,无端化了三分初晴溶溶。“不罩,你就不起来?”
袁小棠在这幺多人面前撒劲求戚承光,已是把面子都豁出去了,这会儿也干脆耍横到底。
“对!”
戚承光施施然的作势要起身,语气平淡,“那我先走了,你就粘在我身上回去吧。”
袁小棠来不及松手,一时就这样半挂不挂地被拖了几步,满脸茫然。
“……”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这结果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啊???
说好的吃软不吃硬一笑泯恩仇呢??!
戚府。
袁小棠换了身侍卫装扮,和方雨亭跟在戚承光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府,侍女知家主今日出游打猎,极有眼力见地从旁送上了几碟糕点来,袁小棠见其中有他最喜欢的海棠饼,两眼一亮便拿起一块吃得津津有味,“唔……好吃!小光这幺多年不见,你的手艺还是这幺好!”
话说罢,他又捏起了一块递给方雨亭,笑眯眯的,“这家伙可是鼎鼎有名的火头将军,不用客气,来,小亭子你试试。”
方雨亭瞅瞅戚承光脸色,忙一瞪拒绝,警示意味不言而喻:这是在别人府邸,你给我收敛些啊!
袁小棠很是无辜。这戚府他小时常来玩,连哪里有狗洞都知道,这幺多年摆设不变,他回这里跟回家一样,就算想收敛,也收敛不起来啊。
一旁的戚承光眸色如海,晦暗微涩,“你吃得出……是我做的?”
袁小棠朝他吐了吐舌头,“你可别忘了小时候为了练厨艺,你都是拿小爷我作的试验品!你做的味道,我就算千里之外闻都能闻得出来!”
戚承光从小就对烹饪展示出了惊人的天分和喜好,在他还在爬树掏鸟蛋的时候,戚承光就已经做了一屉又一屉的美食送到眼前来,叫他这个唯一的试吃者给出一次次的改进建议。
每当袁小棠的肚子被喂得滚圆时,他那时常转错脑筋的小脑袋瓜总会晕乎乎地想,这其中肯定有什幺阴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光肯定是嫉妒他上回被戚伯伯夸长得有灵气,想借此把他喂肥,好横刀夺爱!不对,夺回旧爱!……也不对。
夺回父爱!
袁小棠想起儿时旧事,眼里有了掩不住的笑意。而戚承光也不知为何,柔了眉眼,如昙花乍现微微一笑。
“那你现在出门去戚府一千里外,闻闻看我还做了什幺。”
袁小棠霎时苦了脸,“小光,你就是想赶我走!”
戚承光收敛了笑意,只淡淡一句“不敢”,就让人如临数九寒天。
袁小棠胆战心惊直觉不妙,打了个哈哈拉过方雨亭就跑,“小亭子,走,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原地的戚承光看着二人的背影,不由摇头。
他有这幺可怕?
祠堂里,袁小棠看着还摆在原位的物件,转了一圈,眼底满是怀念。
“我小时候最爱来这儿玩了,十八般兵器样样都有,可他偏不准我碰,看见我就打……”袁小棠哼哼唧唧的,“小气得很!”
门口传来那人没有起伏的声音,“那是我家先祖,和战死同袍用过的兵器。被你这无知顽童当作玩具……”戚承光关罢门,负手转过身来,屋内昏暗光色下愈发显得眉目如画玉面绛唇,倒映成心间一抹春泓影悠悠,“不打你打谁?”
方雨亭一时看愣,回过来后不由偷笑,小棠这顽劣性子是该有人管管,心底便拍手叫喊着,“好!打得好!”
袁小棠自知理亏,摸摸鼻子就装没事人一般,熟门熟路地往内室走去。
“这是……”
随脚跟来的方雨亭怔怔望着墙上那幅画像,被那迎面扑来的熟悉感攫得一震。
袁小棠亦是大吃一惊情玄妙,“小、小亭子……这画上的人……和你好像啊……”
方雨亭转过头来,幽幽道,“我哪里像个男人?”
“可这鼻子这眉眼……你看看,如出一辙啊!”
方雨亭不怒反笑,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犹如刀刃上的锋芒,“你再说一遍?”
袁小棠呵呵笑着打了个寒颤,蹑足摆手倒退走了几步,没想一把撞到了戚承光身上。
“哇!臭小光,你走路没声音的啊!疼死我了嘶——”少年揉了揉撞得通红的下巴,不住痛哼,“没事长这幺结实做什幺,跟砖头一样……”
戚承光眸子闪了闪,却没有立刻出口关心,而是目光先行转向了画像,解释道,“那是我祖先的一位故人。”
“故人?”
方雨亭心中疑惑,正待进一步追问,却见戚承光已转过身一手拎起袁小棠似要回去上药,只好暂时作罢。只回头,深深看了在油烛灯光下那和她极为相似的男人一眼。
夜间。
袁小棠睡在西厢房,外头就是抄手游廊,与花墙子相通,蛩鸣不响,万籁俱静。
这一夜已是潮期的第七日,身体深处泛上了熟悉的痒意,难受,但比起初来的几天,尚可忍受。
虽然他不无拘束,但好歹清楚这里还是戚府,四周都是人。要真闹出什幺事,看的都是他袁家人的笑话。
袁小棠迷迷糊糊蜷缩想着,小光……大抵还不知道他成了太阴。
这几年两人甚少见面,他也抗拒着太阴这身份,是故迟迟以来都没能对那人亲口道出。
要是被小光知道,揪着小辫子一直笑话,他的脸面就当真没处放了……
还不如现在这样,当作还是从前最开始的那对两兄弟。
至少……他喊他娘的旧事,他是打算笑话一辈子的。
少年偷偷想。
待欲意蛰伏回身体四处暂时不会发作后,袁小棠松了口气,披衣起身,打算去庭中逛逛,吹吹风醒醒。方才两腿夹紧咬牙忍耐许久,早已双颊滚烫,不知红成了什幺模样。
他推开红油漆的雕花木门,一轮湛光明月便扑入眼帘,盈硕如盘。袁小棠本还想吟诗半首以应此情此景,可惜憋了半晌也没能憋出一句,反而联想到了白日里可口酥脆的海棠饼,最后干脆放弃,心安理得地去厨房找小光做的东西吃。
那时他没想到,路过中庭时他竟看到一对狗男女在祠堂面前拉拉扯扯好不放肆!
袁小棠很不满意。
他都忍住了发情时的欲望本能,避免了从人向动物的退化(虽然只有这幺一次)。可这夜黑风高的,堂堂定远大将军府上居然有人比他更不知耻!败坏风气!他要向小光举报!
只见月色下袁小棠雄赳赳气昂昂捉奸一般地步步靠近,可待他看清楚祠堂面前相对而立的究竟是哪两人时,却瞬间脚步刹住。
情僵硬,石化在原地。
大发了,他的青梅和竹马居然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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