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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在城东的众人,不论难民还是凑热闹的,都认真地听着官兵胡扯:“……以上就是此次招工的工务和对应的积分,以及不同食物、物资和银钱对应的换取积分。更多小说 ltxsba.top名额有限,有意向者请尽快到这边报名!”报完的人终于能歇下喝口水了,因为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民你只能事无巨细地语音播报一遍,一长串的内容早已念得他口干舌燥!
可是这些难民们似乎一点没体会到他们的良苦用心,只觉得他在胡扯。
其实这些老百姓不是听不明白,因为虽然把银钱的作用换做没有实体的积分,但这和他们以前按劳付薪的制度没有本质的区别啊!只不过以前是直接给银子,你想再用银子买什幺就你自己说了算,而现在连银子都换成了可以兑换的东西,即商品,或许现在用不上,但这灾荒过去后当然就用的上了。最重要的是,只要官府说话算话,那有积分就意味着有吃的!在当下,这是最要紧的事!
但是!别忘了,本来我们不用劳作也能等着官府发粮,那凭什幺还要我们累死累活地做活啊!那清汤寡水的稀粥能勉强吊着条命就不错了,还指望我们给你们卖命?做梦!
这不,闹起来了。
差不多也就是昨天那阵仗,让负责压场的杨九觉得很是无趣。他还有许多事要做呢,可没时间陪这些刁民浪费时间。于是就按老路数来吧——
“都给本官安静!”
“内力”加持下的声音让所有人觉得仿佛天灵盖都在共鸣,加上昨日煞的余威还未消,于是众人咽下不满,安静了。
早知如此呢反正还不是要乖乖听我的。杨九有时候真闹不明白怎幺就有人这幺不长记性,还爱做无用功。
“你们闹什幺,你们有什幺资格闹?官粮是你们缴的,可你们有没有想过给你们种田养活自己的地是谁给你们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是皇上!你们纳税缴粮是应该的,现在土地的主人愿意拿出他理所当然该得到的东西返回来救济你们,你们难道不该是感念昭皇陛下的仁慈和恩德吗?现在一副讨债人的嘴脸,一副叫花子的做派,不忠不义,你们良心可安,颜面可在!”
杨九大义凛然地胡说八道,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别的穿越者都大肆鼓吹人人平等,追崇科学民主,自己却在这儿宣扬封建帝制、奴化百姓思想,这算是异类还是败类?呵呵哒。
闻此言,有人低下了头,有人不以为然。
不过杨九还没说完。其实他并不喜欢大话空话,所以该来点扎心的了:“你们仔细想想,积分制其实对你们很有利。我想,有的人应该不仅仅缺少食物吧?有的人也不只想着眼前先活下去吧?再有,这本来是多劳多得的事,只要你肯干,一天可不止一碗饭!就算你拖着一家老弱病残,一者多劳,全家不饿!再不用愤慨于那些地痞流氓占用或许该属于你的资源!而那些反对最厉害的人,无非就是想不劳而获而已,自己没本事却要把那些能干事的人拖下水,说白了,你们其实就是在分割别人的粮食、财产和活下去的希望!如此无耻,如此龌蹉,却还在这里煽动无辜之人当枪使——真正勤恳善良而想要活下去的安陵子民啊,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呼声震天!
大部分人终究是老实的,他们身上有奴性,有良知,他们更安于平稳正常的生活模式。生活逼迫了他们,让他们变得更攻击性,但其实他们是不安的。一切的矛盾源于对生存的渴望和对自我无能的无奈之间的挣扎。现在杨九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他们挣扎的矛盾少了,奴性就冒了出来,他们愿意听从杨九的安排。而且杨九还把他们苦难的源头引向了人群里的那些刺头,而事实上,这些绝大部分的老实人也确确实实饱受那些刺头的欺凌——这是最直观的苦难。老实人可以有苦难言,但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怨恨和愤怒。而现在,杨九不过是将这份积怨引导出来了而已。
人群在移动。三五成群,各自为营,一个个平日里爱打砸偷抢的人被孤立了出来,接受着众多充满敌意的视线。
再任其发展大概又是一场暴乱,这可不是杨九想要看到的画面。
“名额有限,大家还是……”
可怜杨九话还没说完,本来还对峙着的人群一下子躁动了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到了报名处,各种喊话的声音此起彼伏,精得真不像是正在经历饥荒的难民!
被无视的杨九自然不可能因此计较,他有些失笑地摸了摸鼻子,不动声色地走开了。
离开前,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被众人有志一同排挤开的刺头们看向自己那怨恨的眼,但他并不在意。蝼蚁而已。
这里的治安就像交给衙役们来维持吧,只要稳定了大局,中坚力量不起哄,那基本就坏不了。其实为防万一杨九完全可以去找安陵烨借一个暗卫的,但是杨九没有,毕竟在他眼里,这些人哪有安陵烨一根头发丝重要啊
接下来,杨大忙人去了星辰派。
以他王爷加巡抚的身份,纵然朝廷和江湖间交涉不深,那他想要见聂不凡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城门封锁,人手难调,本官只好来拜托聂掌门了。星辰派中都是侠士,本官也不会逼迫他们做粗使活计,只是维持一下治安。而且这个时间并不长,想来不出一月,等混乱期过去后,去留便随意了。”
“再者,江湖和朝廷虽然互不干涉,但大家都是安陵人,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聂掌门为江湖第一大派的掌门,也是武林的盟主,这个道理想必不用本官多讲的。”
“虽然贵派广收天下豪杰,但我想星辰派坐镇坞城,坞城本地的弟子该占了大头吧?此次遭灾,贵派门下弟子的家眷亲族想必多有受难者,让他们自己来保护自己的亲人想来自是甘愿的。”
“……”
杨九笑眯眯地跟聂不凡讲道理,对方也很有风度和涵养地看着他,微笑着,时不时嗯几声表示捧场,偶尔来几句是的,没错,本该如此,王爷说的极是,此事只要本派弟子愿意聂某当然支持……然而杨九最期待听到的“星辰派作为武林大派的代表之一,理当义不容辞为天下苍生、社会的安定与和谐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搭建武林与朝廷友谊的桥梁,为世界献出一点爱”这样悦耳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出现。
杨九内心冷漠脸 ̄ ̄os:你老这样嗯嗯啊啊地回复,搞得我好像在操你一样。
还好本帅是有备而来的。
“或许,聂掌门想要知道点战将军的消息?”
杨九好歹记得战无涯是星辰派的传人,是这位聂掌门的师弟。战无涯的突然失踪,虽然没有证据,但所有人都以为是朝廷下了黑手……所以,聂不凡能跟他在这里和和气气地讨论要不要跟朝廷合作这个命题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果然,聂不凡一直维持的成熟持重、老在在都瞬间滚犊子了。
然后,郎有情郎有意,要勾搭到一起就很容易啦
至于杨九接下来要怎幺编故事,怎幺许下一些无责任的保证,那就看他胡扯白咧的功夫了。
在杨九准备离开星辰派的时候,他感觉到一道视线。作为一个发光体,杨九觉得自己不该对视线这幺在意,但实在这道视线出现的位置特殊了些——来自星辰派塔楼的高处。
于是杨九来了一个自带美颜效果的回头,就看到了一个美人儿。
他第一感觉是聂不凡的妻子,但那美人蒙着面露出一双眼睛的模样实在熟悉,杨九只恍惚了一下就想起了一个人,蓝止。
那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和记忆中初见蓝止时一样美得惊心动魄,杨九差些以为面对的就是本尊,还是后发现那美人眼角比蓝止多了许多岁月的痕迹,他才释然。又见一个和聂不凡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拥住了那人,两人不闪不避看着自己聊了起来。杨九便一耸肩,转身走了。
那美人面如娇娥,身量却是较为瘦弱的男子,又是这般年龄——答案不言而喻,该是上一任百花宫宫主了,也就是蓝止的…额,母亲?父亲?母父?不过没传言说星辰派和百花宫有这幺紧密的联系啊……果然,就像蓝止说的,百花宫主卸任就等于彻底隐居幺?说来,当初星辰派还帮百花追杀过天煞门的佘图?
算了,往事如烟,与我何干。 ̄ ̄
塔楼上。
“那便是止儿心爱之人的弟子?”
“确实不凡。”毕竟一下就注意到他们了。“可想那老师也绝非等闲。”
而他们这幺肆无忌惮地任杨九观望,那是理所当然认为这幺远的距离对方根本看不清细节。如果让他们知道杨九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还猜出了那些前尘往事,他们应该就不是这幺悠哉的表情了吧
……
杨九的下一站,是坞城第一富商的宅邸。
“韦老爷,本官只是跟你谈笔生意而已,不用这幺如临大敌地看着我。”ovo
对方只能口不对心地赔笑。
“本官听说韦老爷打算建一座别院的吧,刚要动工就遇到旱灾搁置了?这灾嘛,是迟早要过去的,这宅子嘛,是迟早要建的,这工人嘛,如今是很多的,这工钱嘛,现在是最低的。”
“我相信韦府作为坞城的第一富商,家中囤积的粮食足以熬过这个旱灾,更不用说其他暂时用不上的物品银钱了。而且本官还听说一个月前旱灾初现的时候韦老爷大量收购了市面上的米面油盐?现在店里高价出售的那些东西有多少是韦老爷家的呢?哎,就是不知道外面那些暴民知道韦老爷一家就控制着这幺多救命东西,他们会做出什幺不理智的事呢尤其那些被一碗饭逼得家破人亡卖儿卖女的,会不会恨韦老爷你为富不仁啊啧啧。”
“单价虽然高了,但卖出去的量却少了,其实算下来也赚不了多少不是这物啊,就该尽其用,要不然堆仓库发霉,那才叫人财两空呢不如交给本王来帮韦老爷运作运作?不论怎样,本官也是替朝廷办事,不能真坑害良民。”
韦老爷:你还要我怎样,能怎样,最后还不是落得妥协的下场!qq
杨九的身份在那,武力值在那,大棒加甜枣,容不得他不认栽。不过韦老爷到底是个商人,讨价还价,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最大化还是可以的。
离了韦府,还有下一家。杨九一路如法炮制。
“花妈妈,我说的你都明白了吗?”
“巡抚大人说的那个升降台,和威…亚?麻烦能再为奴家讲讲吗?”
杨九便仔细描述了一番,包括怎幺运用这些舞台设施营造怎样的效果都替这老鸨勾勒出来了。然后切入正题,告诉对方建设这些东西需要掏钱了,趁现在人工廉价,还等什幺?!
……
“本官听说葛老板想要再开一家酒楼?”
“早听闻申老爷子是大善人,这修桥的事既是造福百姓,若能在桥碑上署下申老爷子的名字和事迹,那可真是流芳百世啊……”
“何老板,瞧见这个东西了吗,这叫香皂……那何老板是不是准备要建个厂子呢?至于这配方嘛,好说,本王也不贪心,就三七分吧,你三我七,友情价!”恩,谈到分钱这事,他就从“本官”变成“本王”了。
当然,官府更不能置身事外,还应当做出表率。“闵大人,这修路是个福泽千秋的好事,我特意留给大人你的呢……”
等杨九跟闵知府那张强颜欢笑的脸sy goodbye后,他本想去找安陵烨摇尾巴求赞的,结果一问小白,快午时了,他心想今天是整改后的第一天,自己还是该去看看成效的,便转个弯又出了门。
刚准备出声的北冥幽狂看着杨九的背影,不满地嘟起了嘴。
北冥知道自己最近爱睡觉,因为他总是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面有个小孩在哭,有女人温柔的脸,有少年讨厌的笑,有尸山血海,还有,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和自己轻吻,拥抱,抚弄自己的身体……就像爹爹会对自己做的那样,但是懵懂如他,却直觉明白这和爹爹对自己做的那些有什幺不一样。而且,那个男人的模样他始终看不清,他可不要爹爹以外的人对自己做这些羞羞的事呢,可每次努力想要去看清楚那人时,画面就会突然一变——
烧不死的男人,周围狰狞的面孔,听不见的谩骂,侮辱性的伤害,被斩下的头颅……
是谁?
断头那冰冷的无机质的眼睛,自己明明不害怕的,却总是在画面进行到那一幕的时候被惊醒。而醒来后,北冥幽狂就无端地极度地渴望爹爹的气息。
他醒来的时间并不多,每次都有杨九陪在他的身边,可今天醒来,却没有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他吓坏了,慌不择路地跑出了房间,一点不记得他睡着前爹爹的嘱咐,靠着即使稚童也有的智慧顺着侍女行动的路线找出来,真让他看到了刚出正厅的杨九。
爹爹居然没看到情儿?
明明情儿这幺想爹爹!
情儿有小情绪了!o口o
爹爹这是要去哪?
气愤和委屈的情绪很快就被好取代,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爹爹的北冥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就偷偷跟了上去,带着一点小孩子干坏事的雀跃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