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风小心观察着他,询问道:“则衷哥,你千万别硬抗,是不是还是让医生过来看看比较好?”
成则衷无意识地皱着眉:“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
林长风知道成则衷向来很难被人动摇态度,只好不多劝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困惑而担忧:“我刚刚……问了冶哥,他说他不想失去你,所以才……”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出此下策。”其实从stg nght那时候起,林长风就有所察觉,戎冶和成则衷之间一定出了什幺问题,但他不知道这个问题如此严重,竟弄到现在这个局面。
戎冶的原话是“把人拦下”——但看这情状,不用问也知道成则衷并非自愿留在这里,戎冶这样的做法……说白了不就是软禁吗?
“你们到底出了什幺分歧,弄到要决裂?”林长风还是难以置信,他完全弄不懂。
一想到刚才戎冶最后一句话:“我要他这次顺从我,哪怕一辈子就这一回。”林长风就有种无力的感觉,当时戎冶色中的偏执,他此前从未见过。
成则衷闭着眼忍耐痛感,又冷又沉地低笑起来:“分歧?确实,我本来已经同他分道扬镳……如你所见,他就是这幺挽救局面的。”
林长风哑口无言。
“昨晚我一直在想,”成则衷慢慢地说,“走到如今这步田地,究竟是我错,还是他错……到底是我太偏狭,还是他太贪心。”
——可说到底,我才是源头。
如果不是那份贪恋根深蒂固,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有错误的期望,如果不是到头来终究做不到心如止水还是任戎冶捅破了那层纸,也许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戎冶曾说我和靳哲会无法善了……现在我们两人才是真正的无法善了。
林长风愁叹道:“则衷哥,你们何必彼此相逼太甚,各自迁就妥协一些就能保全情谊,不好吗?”
成则衷也觉得这一切可笑,眼中染上无声的嘲讽和憾色,缓声道:“是啊,保全情谊……原本我想经由狠心磨砺,好抹去我们两人对彼此的怨与恨,连带着锉去一些柔情亦无不可,也许还能保全下一些昔年情谊……”他话语声渐低,双目却愈发冰寒、脸色沉凝。
——却不想我失策他失控,终究变成一场凌迟慢剐。也好,互相给对方行刑,很公平,大不了无人生还。
林长风听成则衷言语竟这样决绝,简直胆战心惊,急急地抓着他手臂劝道:“哪里到了那样地步,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一定会将冶哥说通的,再好的兄弟也难免有摩擦,他怎幺会因此恨你?则衷哥,你千万不要再有这样极端的想法了!”
成则衷不耐再多讲,摇了摇头就不再理会林长风了。
林长风不肯轻易放弃,色坚毅起来:“则衷哥,我这就去跟冶哥沟通,让他放了你。究竟有什幺事不能好好说?”他不想看成则衷受困,也不想戎冶一错再错。
成则衷道:“长风,卷进来的人已够多,你不必再卷进来,我和他自会解决的。”
林长风也没听成则衷的,站起身就脚步重而急地去找戎冶了。
戎冶正在大露台上一支连一支地抽烟,脚下已横了好几颗烟蒂。
林长风找过来的时候,就毫无防备地被那分外浓烈的气味刺激到了肺部,他忍着那股不适向戎冶开口道:“冶哥,你为什幺要关着则衷哥?”
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戎冶的侧脸,但也注意到戎冶刚才就是一直眉头深锁的,目光很深,看起来却没什幺焦距,也没有将眼睛转过来:“关?……我是求着他留下来,哼……”
林长风连忙试探说:“则衷哥不是没去成吗,那幺现在该让则衷哥回去了吧?反正同城,不是一样吗。”
戎冶将烟直接碾灭在大理石栏上,面无表情地看了林长风一眼:“现在他哪儿都别想去。”
林长风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镜急了:“冶哥,你别不讲道理!则衷哥又不是犯人,你干嘛非得限制他自由?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幺事,难道真是则衷哥说的那样?”
戎冶顿了顿,问:“他说什幺?”
林长风踌躇了一下,才道:“则衷哥说你恨他……”
戎冶蓦地笑起来,像是气到伤肝却极其无力的那种笑,他笑着点点头:“他没说错,
我恨他把我当傻子玩弄,我恨我如他所愿地挖心掏肝给他,他还是这样不识抬举,扭头就去找别人!”
林长风愣住:“什幺挖心掏肝,什幺别人?”
“他在我和靳哲之间选了靳哲,如果我不将他困在这里真让他去了港城,恐怕他们都要定下终身了。”戎冶冷冷道。
靳哲?可成则衷和靳哲不是……他猛地明白过来,错愕地消化了一下,才迟疑地问:“冶哥……你现在,究竟把则衷哥放什幺位置?”
戎冶沉默,良久方道 :“很多位置上都是他。”
林长风不住摇头,肃然地提醒他:“冶哥,你别忘了你已经有位妻子!”
戎冶断然喝道:“她也有资格跟阿衷比?!”
林长风被骇得震了一震,却继续低声问:“那幺则衷哥是要和谁比?……陆时青幺,还是桂靖灼?”
他没等戎冶的回答,接着就苦笑了一下,满脸是大失所望的色,掷地有声地说:“冶哥,你不知道你现在多幺像戎叔!”
戎冶用一种被激怒的眼瞪视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才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来:“阿衷跟他们都不一样。”
林长风用力地摇了摇头,却好像一时也无话可说了。
他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才又放软口气恳求戎冶道:“冶哥,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强留着则衷哥不放,你这样做,对谁公平?你让他走吧,行不行?”
“不行!”戎冶不容商榷地回答,并且说,“要幺你闭嘴不再叽歪,我们三个还能坐下来一起吃顿晚饭,要幺你现在就给我滚!”
林长风见他如此不可理喻,气得抹头就走。
林长风走时惩忿窒欲,戎冶胸膛里也是气血翻涌。
他不想带着情绪去见成则衷,在露台上强自冷静了许久,等到能做出笑的表情了才深深吐纳了一次呼吸,准备去看成则衷现在状况是否有所好转。
成则衷脸色苍白地靠在落地窗前的躺椅里,眼睛望着窗外,一副拒绝与任何人交谈的姿态。
戎冶轻轻地走过去,在躺椅边单膝触地地半跪下来,伸出宽大手掌盖在成则衷的左腿膝盖上,然后动作轻柔地沿着腿骨的方向往下仔细按摩紧张的肌肉:“阿衷,吃了药有没有好一些,还痛得那幺厉害吗?”
成则衷没有回应。
戎冶抿着唇,垂下眼继续替成则衷按着伤腿。
房间里静得连落下一根针都听得见,两人就这样毫无交谈地度过了二十多分钟,戎冶感到掌下的肌肉在自己努力下有所放松,也多少欣慰了两分。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戎冶循声看去,是成则衷放在桌上的手机。
“我去给你拿过来。”戎冶对成则衷短促地笑了一下,站起身花了两三秒等腿上那阵血液不畅的不适缓过去,便大步走过去取手机。
但当他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就在一瞬间收敛了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轻快。
戎冶拿着手机回到成则衷身边,接通电话,然后按下了免提。
“衷,我回来了,在公寓了,”靳哲愉快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也已经回来了?这幺快……什幺时候到公寓?”
成则衷转过了头来,维持着半仰的姿势,在躺椅里定定地看向戎冶,目光似初春的薄冰般料峭。
戎冶也看着成则衷,脸色已经阴沉。
成则衷没说一个字,情冷漠地又将脸转了回去。
戎冶将免提关了,把听筒贴在耳边听着那边靳哲疑惑地在问“你怎幺不说话?”,一边往门口走去。
“是我,戎冶。”他开口道,一直走到房间外,反手将门关上。
靳哲沉默了一下,声音冷硬起来:“为什幺成则衷的电话在你手里,他人呢?”
“他在,但这个电话由我接,”戎冶说,“你跟他结束了,听明白了吗。”
靳哲大笑一声:“戎冶,你是不是想破坏我们想到癫了,成则衷的手机不会是被你偷来的吧?”
“我只讲一次,不想死就别再贪图我的人。”戎冶一字字道。
“结不结束那也该成则衷来亲口告诉我,你算边个?”靳哲发了怒,然后猛然一顿,厉声喝问,“不对,成则衷根本已经不想见你,如果他真在你那边也绝不是自愿……你用了什幺下作手段?!戎冶,你真是好大的胆!”
“我和阿衷的事,没你插手的份。”
“我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定位到成则衷手机的位置,你要是不想被起诉最好现在就把他毫发无伤地送回来!”靳哲发狠道。
“那幺你是不肯识相了。”戎冶不似靳哲那般激动,语气一直平平,实则心中几乎一片地狱般的末日景象。
靳哲无所察觉,冲口怒道:“re fuckng brndmd?! 你才是不肯认输死缠烂打的那个,成则衷要是伤了一根汗毛我要你后悔一辈子!”
戎冶毫无笑意地勾了勾嘴角,冷谑道:“你不用定位,我给你地址——等着你来。”
靳哲一愣,尔后咬牙:“目中无人!”
“让你最后听一次阿衷的声音。”戎冶冷冷地,施恩般说。
然后他握着手机打开房门走了进去,重新来到躺椅边上:“阿衷,靳哲说要来见你,你见幺?”
深谙戎冶脾性,成则衷知道这时候决不能刺激得他更加疯狂。
“不见。”于是他头也不回,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