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窦先生,此言当真?”开口相问的是一名年轻人,他看起来颇为清瘦,显得十分沉稳,给人的感觉年纪已经不小,但其实他今年才二十五岁。
此人姓陈名恭尹,是广东顺德县人,其父陈邦彦也是一名颇负盛名的宿儒。顺治三年,清军攻陷广州,陈邦彦与陈子壮、张家玉等义军,会集舟师六千余乘战船进攻广州,但因城中内应失误,谋泄事败,只得退往高明。
高明城破之后,张家玉战死,陈邦彦、陈子壮等亦被俘,二人坚不投降,陈子壮被清军“锯刑”处死,陈邦彦则被寸磔于市,全家老小除陈恭尹侥幸逃走外均遇害身亡。
其后数年,陈恭尹为报家仇国恨而参加反清斗争,往返于粤、闽、浙等地联系抗清的各地义军,但却始终不能成事,只得于前年又回到增城新塘圩,与湛粹次女湛银成婚隐居家中。
此时他问话的对象是一名中年人,此人也是一名抗清志士,姓魏名耕号雪窦,顺治二年清兵攻占杭州,潞王投降,湖州推官冯汝缙献城降,被清廷升为知府。
魏耕邀集湖州所属各县诸生数百人起义,率领溃散兵勇,夺回湖州城,杀降官冯汝缙。但仅仅十数天后,明降将祖大弼便领兵数千攻下了湖州。
城破之后,魏耕率兵退守长兴,终因兵少粮乏,不能久守,兼之外援又绝,于是遣散士卒,举家四出逃难,辗转来到广东已经一年有余。
“当然不假!犬子峤刚从南昌过来,此事在湖广、江浙已是人人皆知!源山魏峤的字,你好生跟两位兄长说说。”
魏耕转头向站立在身后的大儿子魏峤示意一下,魏峤向陈恭尹和那名僧人拱了拱手,这才说道:“小弟自前年与父母分开之后,便一直居住在南昌士钧伯父家中,因此对大兴军的事情知道得还算是清楚。”
魏耕带了家人隐姓埋名地逃难,但因怕被清廷发觉而一网打尽,便叫大儿子到南昌投奔至交好友何士钧,自己只带了老妻凌氏和次子魏崿南下广东,也是存了狡兔三窟的意思。
“前年洪承畴在长沙被大兴军剥皮揎草之后,大兴军又在新野尽屠鳌拜及其麾下十多万大军,声威显赫一时,东虏朝廷派了人到长沙求和,却被大兴军元帅李来亨连人都扣了下来。”
“去年大兴军王拙将军率部数万进入江西,南昌只一日便被攻破,蔡士英被斩首示众,刘体纯将军收复武昌,这些你们应该已经有所耳闻吧?”
陈恭尹和那僧人都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发生在去前年的事,广东又毗邻江西,他们哪儿会不知道。
“按理说大兴军取了南昌、武昌,下一步不是攻南直隶,便是收复粤闽,如此才能连成一片,将鞑子彻底赶出南方,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王拙在南昌按兵不动,而刘体纯却亲率数万人马回了四川,两位兄长可知这是什么原因?”
陈恭尹本是清廷要缉拿的要犯,前两年联络各地义军举事又都不成,此时已经有点心灰意冷,对于大兴军的事情知道的还真不多。
“以贫僧看来,定然是大兴军内部出了什么大的变故,这才使得王拙只能静观其变,而刘体纯则匆匆回了四川!却不知这李来亨要如何应对?要是一个弄得不好,大兴军四分五裂,这大好局面可就算毁了!”
这时,那句僧人却缓缓说了一句,语气之中担忧之意甚是明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