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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母种情录】(6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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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跃上一截较高的残垣,四处张望,一览无余之下,很快便发现了娘亲的所

在——约摸废墟中心。

" 娘亲——" 我高声呼喊着,在废墟间几个纵跃,便到了娘亲身边。

" 霄儿可是有发现?" 娘亲早听见了我的呼唤,待我落地便即发问。

" 嗯!" 我用力地点头,将手中的残砖展示给娘亲,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 霄儿果然观察入微、心细如发,这确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待我说完,娘

亲毫不吝啬地微笑夸奖," 不过这并非是普通箭矢的凹痕,而是弩箭。" " 二者

有何区别吗?" 我好奇道。

" 箭矢以人力驱发,而弩箭是以机关发射。" 娘亲将碎砖捻起,对着阳光微

一察看,细细为我解惑," 寻常弓箭虽然也有破土之能,但一来箭矢的箭簇并非

菱形而是四角星,二来此乃烧制的土砖,常人并无惊人膂力可使弓箭破土三寸有

余——除非如朱雀太祖的一生之敌霸王那般天生神力——但军旅所配的弩箭却可

轻易做到,只因机械的张弦机构发力远超常人,较之武林高手的力道也不遑多让。

" 但此乃无论哪朝哪代,弩箭都被列为军械,管控严厉,民间禁售、禁铸,

一经查得,可以谋逆论罪,下狱受刑,此间出现如此痕迹,倒真是教人窥得一丝

曙光。" " 娘亲可是已知真相?" 我一听便有所会意。

娘亲微微一笑:" 尚未,只是这残砖提供的线索,便可让搜查的范围大大缩

小——若是军械,那么会有 严格的申请配发记录;若是私铸,那便可从打铁匠人

入手。" " 哦。" 我点头思索,虽然并未 拨云见日、直窥真相,但总算是有了明

确的方向,可以顺藤摸瓜,在黑暗中前进一步,更何况自己还是功不可没的。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地上散落的梁柱颇有些质地特殊,不似其余房屋结

构所用的松木、杉木等,便问道:" 娘亲,这是什么地方?" " 祠堂。" 娘亲随

手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的残破木片,黑漆金字,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一个" 孙" 字。

这代表着,兰溪村的居民全部或者大部分姓孙。

娘亲沉思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微微一笑:" 霄儿继续找找吧,看有无其他

线索,最好能找到箭镞之类的物件。" " 好。" 既有了目标,调查起来就更有针

对性了,我也劲头十足,希望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尽快为惨案受戮者沉冤昭

雪。

但接下来的时间,任凭我如何努力观察,翻开废墟、检视墙根,就差掘地三

尺了,都无法发现类似的的物件,不知是官府清理走了还是那伙凶人毁灭了证据。

" 娘亲,孩儿一无所获。" 结束了搜索,我与娘亲在村口小道汇合,满脸苦

色,双手摊开。

娘亲溺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宽慰道:" 霄儿勿需自责,那块残砖已是极大

的发现了。" " 嗯。" 玉手轻抚头顶让我极为受用,颓废之意瞬间消融于无形。

娘亲收回玉手,施然来到了坪地边缘,身如傲松,临风远眺。

我也跟着望去,只见对面郁郁葱葱的连绵山峰,丛林间野兔狡狐争相追逐,

来时崎岖道路不远处有一条潺潺小溪,如衣带铺地,源头当是兰溪村后的一汪山

涧清泉——这是我方才所见过的,虽然水中已沉积了腐叶枯枝——这应是兰溪村

名的来历;之前问路的小村落,要转一个山坳,居高临下也难以得见。

但娘亲所视的似乎与我并不相同,绝世高手的目力灵觉均非常人可以想象,

神游太虚还是洞若观火,我不得而知。

过不多时,娘亲收回目光,偏头一笑:" 霄儿,今日之行,收获颇丰,我们

回去吧。" ?

第六十四章纳投名状

自兰溪村而下,在附近溪流饮马片刻,我们便启程原路返回。

待我们回到拂香苑,太阳已经犹犹豫豫地与山头相接了。

习惯了温柔母爱之后,与娘亲共进晚食还是颇为温馨的,也不再为那浓浓宠

溺的眼神受宠若惊,只是仍有些拘谨。

虽然晚间可与娘亲相邻而眠,但还是教我在西厢沐浴之后再去东厢睡觉。

娘亲不再冷冰冰的,愿意施 与母爱,但无法接受禁忌之情,看重男女之防,

也是意料之中的,我并不气馁。

何况当前重点应该放在" 魔教屠村灭户" 一事上,一味追求越界反而不妥,

只会让娘亲觉得我不顾大局,于我所欲之事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我自然乖乖听

话。

接下来的两三日,便是主要调查此事,晨起而出,日落而归。

除了兰溪村 之外,楚阳县城南面还有另一个惨案现场——七峦村。

后者与兰溪村聚落规模相差无几,处于三面环山的地谷中,一衣带水,田地

丰饶,但同样已成丘墟。

我与娘亲在两地仔细搜索翻看过,却再无其他线索,仿佛那块带有弩箭痕迹

的残砖只是幻觉。

据娘亲所言,兰溪村与七峦村的惨案皆是在今年二月发现的——楚阳县此前

匪患严重,上任知县颁布条例,在每年开年之际例行巡检,以防有村落遭了匪患

而不能得知。

只因兰溪、七峦二村已近县辖边缘,按远近顺序,至二月末尾巡视其地,才

使惨案大白于天下。

两日间在废墟里翻查琐碎却一无所获,让我不禁有些心烦意乱,但娘亲开导

道:" 霄儿不必心急,贼人越是毁灭证据,越是说明其中干系重大;而且做多错

多,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迹可循,要认真思索其中关联;况且霄儿发现的弩箭痕

迹已是力证,就算再无所获,也已经在黑暗中抓住一丝曙光了。" 娘亲的温柔话

语让我重振信心,再次投入重复枯燥的勘察中,即使百般努力而无一丝收获也不

再心急如焚。

直第五日,我们母子二人算是将两村的废墟仔细勘察了一遍——七峦村的废

墟区域未勘之处昨日只余少许,因此半日刚过我们便打道回府,约未时末,母子

二人已经御马至苑门前。

我与娘亲乘于马上,缓蹄徐行,拂香苑大门紧闭,与平时别无二致,外头却

有所 不同。

拂香苑所处西直街巷,不算偏僻,也有几座府院毗邻,不过近来我们早出晚

归无暇在意,今日较往常早约半个时辰回来,却发现相邻的府邸大门前,十数辆

推车前后络绎、争相入宅,个个载满家具,如铜镜妆奁、漆桌背椅、床板榻足、

横格书架,约有二三十名粗布衣裳的民夫前抬后扶。

府邸大门敞开,一名相貌尚可的婢女身着布裙,娇声吆喝着:" 快点,别把

老爷的家具磕着了......诶诶诶,都仔细点!" 待我与娘亲御马长嘶,场面却忽然

发生了变化:那些民夫或强壮或精瘦,纷纷侧目看来,那小婢见此不由大骂:"

都在干嘛喔?要看女人等活完了再说啊!" 她正欲以 小手拍打" 偷懒" 的众人,

却见一人高声呼道:" 兄弟们,投名状来了,动手!" 眨眼间,二三十名民夫从

推车底板下抽出了各自的武器——有的是锄头,有的是镰刀,有的是柴刀,有的

只是木棍,唯有为首高呼那人手持的是一把近乎生锈的破刀。

那婢子立刻吓得尖声呼叫,蜷缩在地,爬进府邸,而府里却是又走出了十余

名带着" 武器" 的民夫,畏畏缩缩、挤成一团,朝我们逼了过来。

看见三四十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民夫,拿着不像话的武器走过来,看起

来虽是黑压压的一片声势骇人,但我心中着实感到可笑。

娘亲岿然不动,笑意盈盈地望着我,自是知道这场面于我毫无威胁。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既非训练有素的士卒,也非硬功有成的武者,甚至有

些人干瘦得和一根稻草似的,何来威慑力?

此际身边既无洛乘云、白义、赤骥等旁人需要分心照顾,毫不狂妄地说,对

付他们,我一人已是易如反掌、游刃有余。

我翻身下马,不退反进,那群民夫立刻停顿,面面相觑,似乎心中隐隐动摇。

为首之人大声左右一看,呼喝道:" 兄弟们,干完这一票,咱们就能上山吃

香的喝辣的,别怕!" 其余诸人露出了贪婪的目光,有的甚至吞咽口水,或快或

慢地前进了几步。

为首之人冲在最前,眼看距离我只有十几步了,他眼中的光芒越发闪亮。

我怡然不惧,腰间含章宝剑青锋出鞘,冷光闪过,三四十人摄于宝剑,顿时

驻足犹豫,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似乎决心并不坚定,或许只是一群庄稼汉突发奇想,到底狠不下心,于

是我缓和劝诫道:" 各位大哥,不虽知尔等为何要将我们母子性命作为投名状,

但动起手来,刀剑无眼,恐伤你们性命。我并非嗜杀之人,咱们就此罢休如何?

" 说罢,我一剑将一旁碗口粗细的树木拦腰斩断,以作威慑。

从为首汉子的话中,我已知他们打算以我们母子性命做投名状,去某个匪寨

中落草为寇,虽然他们恶意相向,但却个个都是朴实汉子、平民百姓,纵有此意

想必也是生活所迫,我自然难起杀心;更何况不少人踌躇不前,应当是下不了害

人性命决心,否则一拥而上,我也不好施展。

果然,随着那株受了飞来横祸的矮树倾倒在地,明了了含章剑削铁如泥的锋

芒,他们眼中唯有恐惧,更有几人两股战战、颤抖不已。

" 别怕!冲啊!" 那为首之人号召一声,却无人响应,他左右推搡了一下,

其余人却还畏缩地退后几步。

" 唉!活该你们一辈子受欺负!" 他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气跺脚,不再寄希

望于他人,大声高喊着便冲了过来。

我摇头叹息一声,他虽然怒目圆睁、声嘶力竭,但空有气势而无架势,我也

勿需躲闪,在他欺近前来时矮身一躲,反手握剑,以臂肘狠狠击于腹下。

只听" 呛啷" 一声,锈刀落地,那汉子面目 扭曲,抱着小腹跪地不起,口里

不停嗬嗬。

我将他撂到,还剑入鞘,一脚踢开破刀,喝住快要逃跑的民夫:" 站住!"

那三四十人顿时止步,噤若寒蝉。

" 有没有能说话的,出来!" 为首之人毕竟想置我与娘亲于死地,我心中还

是动了真火的,因此用了重手制敌,一时半会儿应是难以开口。?

第六十五章重见蟊匪

" 别......别伤我当家的。" 忽然 一个人向前几步,扔掉了手中短锄头,颤抖

哀求。

我定睛一看,来人是个女子,膀大腰圆、面目粗粝,她混在一群大汉中,竟

一时没辨认出来。

我收起短暂的惊愕,问道:" 你们为何要取我们的性命?" " 公子爷,我们

活不下去,没办法只能上山当土匪了,当家的和黑云寨说好了,有了投名状就能

要我们。" 农妇闻声跪地,双手作揖。" 饶了我们吧!" 其余诸人也纷纷效仿,

跪地作揖、磕头,求饶不止:" 饶了小人吧!" " 我们是一时糊涂啊!" " 是啊,

我们是无辜的,都怪胡大壮!" " 早知道饿死算了!" " 起来!" 众人跪地求饶、

哄闹推诿,让我心下烦闷,但大声喝止也无人听从,我灵机一动,拔剑指向脚边

蜷曲的胡大壮:" 不起来我就杀了他!" " 别别别,我起来!" 那农妇高举双手,

立刻起身,其余人也先后起来,不再求饶、推诿。

场中哄闹渐止,我才松了口气,出声道:" 我问你,黑云寨说的投名状是任

何人都可以还是指定了我们母子二人?" 农妇不假思索:" 他们说就要旁边院里

骑马回来的两个人,其他的不行。" 果然如此,我们居住在内城,治安或许比不

上洛川、百岁,但终究是官城——事关朝廷脸面,除非是特意指定,否则谁人吃

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此地拿" 投名状" ?。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联想到我们抓了吴老六,因此而结下梁子也不足为奇。

不过那云四爷回去没把遭遇的奇事告诉寨里诸人吗?怎么还敢派人来寻仇?

还是说只是拿这群民夫当炮灰使?

倒还真有可能,一群乌合之众、流民亡夫,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也无损失,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此中细节,他们肯定一无所知,我也无意于此多费口舌。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看这些人模样可怜,我也生了些恻隐之心,

迟疑地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落草为寇?" " 公子爷,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两个儿子去京城服徭役死在了那边,女儿被城里的 公子抢走,当家的连门都进不

去,还被打了一顿,地租子又长了一成,还教人怎么活啊?!" 农妇说着不禁泪

流满面、涕泗横流。

其余诸人也被勾动了伤心事,声泪俱下:" 家里锅都砸了,还是交不起租子

哇!" " 可怜我的大儿,早知道还不如打断他一条腿,否则不至于死在北边啊!

" " 俺的女儿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捶胸顿足,有的

痛心疾首。

惨事一桩桩入耳,我心情烦闷,不由大喝一声:" 够了,别再说了!" 诸人

生生止住哭泣,但仍有几人抽噎不止。

此时胡大壮终于缓过起来,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道:" 媳妇,不要求他,他

们都是一个屌样!" 我收剑入鞘,长叹一口气:" 你们走吧,今日之事,我不会

报官,就当没发生过。" " 哼,假惺惺!" 胡大壮骂了一句,站起来摇摇晃晃地

走向了那个农妇,而其余诸人却已趁着这个空隙四散而逃。

农妇走上前来搀扶,低声向我道了句谢,而后便被胡大壮大骂几句,二人依

偎着走到了其他巷子里。

我正欲叹息,忽然府邸大门探出一个脑袋左右张望,提着裙子飞快小跑,速

度之快,恍若脱兔,霎时间不见了踪影。

正是方才受惊的婢女。

此情此景,略微冲淡了方才的揪心,但一口气息还是长叹而出。

" 霄儿勿需自责,此非你之过。" 知子莫若母,娘亲天籁之音及时开解。

" 娘亲,孩儿知道,就是心里......不好受。" 我低眉转身,娘亲的超凡仙姿

与凝眉心疼,让我的精神稍稍提振。

" 霄儿心地善良,暂时不烦心了,别忘记就好。" 娘亲伸出玉手,将我左右

眉头抚平。

" 嗯。" 那 一抹冰凉雪腻的触感自眉间散开,我暂时将不平之事放下,提议

道:" 娘亲,趁此有空,孩儿去赤鸢楼将晚食取来吧。" 娘亲清亮的眸光打量着

我,而我则左右张望不敢对视。

" 好。" 仙音降世,让我松了一口气,娘亲接着说道:" 带上信物,早去早

回。" " 是,孩儿知道。" 我接过娘亲递来的雕佛吊坠,告别道," 那孩儿先去

了。" " 去吧。" 娘亲微微颔首,原地站定,那温柔的眸光,仿佛在目送远游的

爱儿。

我不忍多看,转头向着西直街走去。

我缓步而行,心中思绪蔓延,那些民夫悲惨遭遇确实于己无关——娘亲武功

盖世,我自己造诣也不低,凭此一项便不可能有此遭遇;娘亲曾为朝廷消去一场

内耗大劫,因此也不会缺少银钱花销,至少迄今为止未曾见过娘亲为此发愁——

但每当见到这些衣不蔽体、面容愁苦的平民百姓,我心中却总是想起葳蕤谷中为

我烹饪煮食的朴实农妇。

她虽然大字不识、谈吐乡土,但有一颗善良的心,再嫁之身没有舍弃前夫之

子,艰难困苦地孕育子女也不曾抱怨,总是眼角长满皱纹却不妨碍她的和蔼笑容;

她总是端上荤素满满的食皿,慈祥地看着我狼吞虎咽;她有时也会责备我把衣服

脏,而后轻轻为我掸拭;她经常和我讲起她家几个孩子的趣事,如何顽皮如何

责罚......

毫不夸张地说,在谷中十六年,我所感受到的母爱几乎都是由她给予。

她是贫苦黎民,天下大多数人也是贫苦黎民。

她从未教过我由己及人的大道理,但我却不由自主地将对她的感情蔓延至所

有境遇悲惨的贫苦黎民。

唉,我拂去心中思绪,略微观察之下,发觉自己身处大街——快近晚膳时分,

饶是人口不那么密集的内城,西直街上也是车马人流往来不断,不过远远比不上

外城的闹市就是了。

我往前一看,赤鸢楼的招旗正在飘扬,距此不过数十步了。

赤鸢楼作为内城的宴楼,规格自然不低,不说雕梁画栋也是雅致经典,但还

未到红袖添香园那般独占豪华大院的地步,只能说得上是气派的门楼客栈。

数十步顷刻而至,我才上了级台阶,门槛边笑容可掬的小二已经迎了上来:

" 公子是有宴还是独酌啊?" " 都不是,我是来取拂香苑的晚餐。" 我亮出了那

枚吊坠,往里走去。

" 小的明白了,劳烦您小坐一会儿,小的这就去通知后厨。" 小二说着将我

引到门口的无人木桌,用肩上布巾掸了掸长凳灰尘,又倒了杯茶水才告退。

赤鸢楼分上下二层,二楼应是雅间或包厢,一楼则是客堂,颇为宽敞,足可

轻松摆下十数张八仙桌;柜台则在门口,有一账房先生低头算账,背后精致木架

上整齐放着酒坛,柜台上垂吊着刻字木牌,应是他家的拿手菜式。

此时堂中也有几桌正在用食的人,酒香肉味萦绕堂中,说话声絮絮叨叨的未

尝停歇。

我正听闭目静坐,以待晚食,却忽然听见一个尖细猥琐的声音:" 老弟,你

找的鸡太次,老子昨天去月楼找的那个什么晶晶姑娘,奶子那叫一个白,床上那

叫一个浪,骚穴夹得那叫一个紧,要不是老子金枪不倒,差点就交代了......" 其

余几人纷纷好奇而淫荡地捧场恭维。

这淫声秽语让我心中一惊,双目猛睁,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吴老六!?

第六十六章有匪无恙

但我生生止住了蹿到嘴边的匪名,镇定如常地缓缓转身。

只见那尖细猥琐之声的主人正坐在客堂中央的八仙桌,一脚踩在长凳上,恰

似得意流氓,摆着高谈阔论的姿态,却尽是些腌臜污秽之事,同坐与邻桌听得津

津有味,不时开口或恭维或吹嘘。

那副挤眉眼、小人得志的模样,确凿无疑,正是黑云寨小喽啰——吴老六。

与此同时,我心中瞬间升起数个疑问:为何被吕千总带走的匪贼毫发无损、

逍遥法外?莫非吴老六与哪位官家有关联牵扯?亦或是黑云寨贿赂军旅与官府?

更有甚者......官匪勾结?

我暗自思忖,若他有官家背景何须落草为寇?

这个猜测必然有误,剩下的两个,无论是何者正确,都昭示了官府军伍的腐

朽贪败。

我暗暗叹息,心下已有决断,我将要重复曾经对洛乘云所做的事情——跟踪。

吴老六纵情酒醪,口水四溅,忙着与人吹嘘自己的床上功夫与见识,目无余

物;况且目测之下,我与他所在的漆面方桌相距二三十步,再做伪装无疑是多此

一举,反而引人注目。

于是我就坐在原处,稍稍低头饮茶,留神吴老六的一举一动。

他果然没令我失望,毫无警觉与谨慎,只顾与人讨论炙谈床笫之事,听得我

不禁皱眉的同时腹下偶尔邪火肆虐。

片刻之后,方才的小二提着两个精致食盒高兴地走来:" 公子,来咯~"我一

瞥堂中吴老六,仍未察觉,于是放心起身道:" 辛苦了。" " 没事,小的应该的,

劳烦您自己提回去了。" 小二满面笑容,恭敬道歉。

" 此事不忙,有些东西想请教一二。" 我略略压低声音。

小二果然懂得察言观色,也跟着我压低声音:" 公子尽管问。" 我指了指吴

老六道:" 那位客人......经常来吗?" 小二瞟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 嘿嘿,原来 公子也......咳咳,他说这几日会常来, 公子可以......嘿嘿——" 我

打蛇随棍上,也不辩解,故作忸怩道:" 那他......一般什么时候走?" " 嗯,大

约是申时快日落的那会儿。" " 哦,那小二麻烦你一件事,今日的晚食仍由你们

送去苑里,我......还想在这儿听听。" 小二笑得更加恶心了,递来一个心照不宣

的眼神:" 嘿嘿,没问题,不过得等到后厨把晚食定额做好才行。" " 好好好。

" 我连连点头,又补充道," 你嘱托送餐的人捎个口信,说柳子霄让他传话,我

有重要的事情,晚些回来。" " 好,小的记下了。" 小二点点头。

" 那你忙去吧,不要打扰我。" " 要得要得。" 小二点头哈腰,提起食盒自

去了。

事情吩咐妥当,我寻了个靠近梁柱的桌子,背对吴老六而坐,安然饮茶,静

观其变。

随着日色渐深,赤鸢楼客堂一角坐落着的刻漏,水海里的浮箭刻度缓缓上升

至申时,吴老六果真守时,招呼了一句:" 哥几个,老子得走了,这些好酒好菜

别浪费啦,老子都付过喽!" " 吴哥大气!" 同桌几人纷纷奉承不已," 老哥慢

走!改明儿还来和咱们聊聊那些姑娘啊!" " 一定一定,今夜老子多叫几个窑姐

伺候,明天仔细给大伙说说!不用送了!" 一番客套话下来,吴老六终于是离桌

而去。

一直注意匪贼动向的我,此时神态自若,趁他出门口时和账房先生扯皮时打

量一眼。

吴老六酒力惊人,面红耳赤却吐字清晰、神志清醒,脚步微微蹒跚,但以饮

酒不辍的人来论,也还算稳健。

眼看他出了赤鸢楼,我不急不忙地起身,错开几步来到街上。

此时暮色微微,街道上车马行人渐渐稀疏,我与吴老六虽不熟识,但也不至

于如此情况下跟丢了目标。

他沿着赤鸢楼这一侧往拂香苑所在的巷子方向走去,我则来到了街对面隔岸

跟踪。

虽然确知他必无武功,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运起了独门的" 沧海一粟" ,

敛息屏气。

几日不见,吴老六换了光鲜油亮的绸缎衣裳,脚踏高靴,若非披头散发、不

修边幅,倒还真像个纵欲过度的纨绔 公子。

他沿街而行,每过一个巷口就要扶墙歇息一会儿,喘半天粗气才能继续,倒

是让我略微有些着急。

不过转念一想,如他所言不虚,近来夜夜笙歌、享尽艳福,整日泡在酒坛子

里,就是突然间猝死也不足为奇,因此我反倒放下了些微焦虑,好整以暇地跟踪

在后。

吴老六走走停停,过了四个巷口,终于不再向前,而是拐了进去。

我站在巷口对面,只见吴老六并未走多深,踉踉跄跄进了巷口右侧第一间府

院。

看来此地就是他的栖身之所了。

我左右看看,确定无人注意,装作若无其事地过了街、进了巷口,来到吴老

六走进的府院对面,仔细观察。

建筑陈旧却并不破败,白墙不高不矮,门额一块榆木牌匾,以墨写就" 赵氏

别苑" 四字,倒还有些风骨。

此回我勿需翻墙便能看清苑里情形,只因吴老六进去之后大门敞开,以我的

目力足以目睹院中的景象——吴老六趴在正堂的门槛上呼呼大睡,人事不知。

我等了片刻,只见他除了翻了个身 之外,酩酊大醉、酣睡不醒,却也不见有

人来招呼他。

虽然我颇感奇怪,但已经足以确定赵氏别苑便是他的藏身之所。

我不再逗留,回身出了巷子,解除" 沧海一粟" 的状态,在浓浓暮色中快步

而行。

回了拂香苑, 庭院盛满了荡漾的黄昏,一袭白衣静立其中,格外耀眼。

虽然早知娘亲会等候我,但还是不免心下感动,快步走过去,喊道:" 娘亲,

孩儿回来了。" 娘亲微微点头,仿佛 白玉美人活了过来,绽开融化冰雪的笑靥,

发出玲珑天籁般的欢迎:" 嗯,回来就好。" 仿佛慈母迎接久离 家园的游子,欣

慰而满足。

" 娘亲,你猜我看见了谁?"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邀功,却卖了个关子。

" 娘又不是神仙,这怎么能猜得到喔?" 娘亲微微摇头,但并无责怪与不满,

反而挂上了宠溺的笑容。

" 也是。" 我吐吐舌头,不再故玄虚," 娘亲,孩儿在赤鸢楼发现了吴老

六!" 娘亲眉头一蹙:" 那个剪径蟊贼?" " 嗯!" 我重重点头,心道娘亲的记

忆果然超群,勿需提醒,一听便知。

" 霄儿细细说与娘听。" 娘亲面色颇为凝重,似乎事干重大。

我不敢怠慢,点头称是,随后将今日所见巨细靡遗地说与娘亲知晓——当然,

那些污言秽语我则自动省略,不知是为了保持自己在娘亲心目中的纯洁,还是不

愿玷污娘亲的尊听。

娘亲听完我一番陈述,黛眉凝结,面露深思,久久无语,我也不愿打扰娘亲,

就这样静静等候。

良久,娘亲才长叹一口气,此时我才敢问:" 娘亲,此事如何处理?" 此事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当前我与娘亲的精力放在那两个村子被屠灭的真相上,吴

老六逍遥法外,无论是收受贿赂还是官匪勾结,都与之无涉,暂且置之不理,亦

不失为较好的选择,不过我还是决定听从娘亲的决断。

娘亲忧色立去,笑靥如花,口吐定计:" 明日,我们母子二人便联手夜访赵

家别苑。" " 嗯。" 我自是以娘亲为主心骨,重重地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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