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兴冲冲地往所谓的“幸存者基地”跑，而是选择 司徒观察。仅仅在这个灾变后的 末日度过了第一个日夜，他们就已经逐渐开始适应这个丧失了秩序的世界。

“你们怎么看？”楚宵不知为何对这个忽然出现的“幸存者基地”感到反感，他小心地遮掩着自己的情绪，向身边的女孩们问道。

让楚宵感到庆幸的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庆幸——身边的姑娘们第一时间露出不是获救的喜悦，而是无法掩饰的警惕。

“广场上的那些工程车应该这处工地的，”安素心盯着不远处的购物中心，隐约可以见到中心二楼亮着些许灯光，“这一带的丧尸明显被清理过，应该就是用那几台推土机直接碾过去的——怪不得我们这会儿居然一只都没见到。”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几人究竟要不要加入这个幸存者基地。

获救的希望很可能就在眼前，楚宵却怎么也说不出“加入”这个词。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哽在他的心里一样......

“我个人不建议加入。”安素心看了楚宵一眼，露出极为冷峻的神情，她看向购物中心二楼的灯光，却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在这种时候， 人性才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东西，我不会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团体之中。”

因为自身经历的关系，安素心见惯了社会的黑暗面，本能地会从最阴暗的角度来思考 人性。

“想象一下吧，失去了法律的制约，在那里面遭到怎样的对待都是有可能的。有力量的男性会掌握资源的分配权，这种分配包括了衣服、食物、水，还有......女人。”安素心白了楚宵一眼，然后往后座的三个姑娘身上瞥了瞥，“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陪其他的男人睡觉吧？”

她这话有明显的弦外之音，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刚刚兄妹二人之间的小动作。

楚宵心里有一点小开心，暗暗发誓，哪个男人敢打车里这些姑娘的主意，他绝对会将那人撕碎。

“也不......也不一定会变成那样吧......”苏木禾似乎是有些害怕安素心，大概是之前被训斥了一顿，有了些阴影，提出意见时，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

“哪怕现在不会，以后也有很大可能会变成那样，”说话却不是安素心，而是楚嫣，“当恐惧和 欲望结合，失去制约的人会做出什么都不奇怪。木禾，你忘记体育仓库里的冯俊年了吗？”

苏木禾抿了抿嘴唇，显然是想起了体育仓库里，冯俊年那张猖狂又疯狂的脸。

阮萌萌倒是没想很多，她是个直来直去的姑娘，也知道自己不擅长动脑子，动脑子太累，又没有拳头来的直接。既然嫣姐说不去，那就不去好了，反正她也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束缚手脚，跟在霄哥他们身边感觉还挺不错的。

最终，几人做下决定，暂时不去接触这个幸存者聚集区，之后是否接触或是加入，等到观察之后，再做判断。

......

车上虽然还有足够的水和食物，但是一直呆在车上也不是办法，他们终究是要暂时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番。

之前在学校的实验楼里，满打满算也只是休息了一两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在逃跑。哪怕楚宵的身体已经得到了强化，现在也难免感到疲惫。加上楚嫣的扭伤需要妥善处理，他们必须尽快找到暂时落脚的地方。

不远处的公路对面，一家便利店的门牌在雨幕里闪着微弱的光，光影之下，隐约几具尸体倒在便利店的门前，其中一具尸体上还穿着收银员的制服。

楚宵和车上的姑娘们说了一声，然后套上还没干的衣服，小心地从车上下来。因为那根金属球棒已经掉在学校里，他便从工地上找了一根钢筋当做武器。

雨势已经小了不少， 夜色也开始散去，楚宵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必须快些行动。

这时候，楚宵看到阮萌萌也从车上走了下来，这个身材高挑矫健的姑娘抄着武士刀，冲着楚宵咧嘴一笑，小声道：“霄哥，我跟你一起去。”

楚宵看着这张漂亮的小脸，实在想象不出，她居然能把手里的刀玩出花来。明明才认识了一天，但是共历生死总会飞快的拉近距离。

楚宵本打算自己 一个人先去探路，让几个姑娘留在安全的地方休息，可是看着阮萌萌那双闪亮的眼睛，他实在说不出让她回车上的话来——更何况，这姑娘还救过他的命。

楚宵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阮萌萌的头发，低声嘱咐了一句：“小心点。”

他的动作让阮萌萌稍稍有些发愣，但是女孩很快就调整过来，回应道：“没问题。”

车上，苏木禾看到车外发生的小动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捂着小嘴，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一样。

“天哪，萌萌居然让人摸她的头了。”

安素心从驾驶席上回过头——一旦出现突发情况，这样方便她立即开车前去支援：“怎么？那是很稀奇的事情吗？”

“嗯，萌萌最讨厌别人摸她的头，”楚嫣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以前有人摸了她的头，结果萌萌把那人的胳膊打断了。就算是我和苏苏，也是关系很好之后，才......”

虽然这个比喻有些别扭，也就是说阮萌萌的头就是老虎的屁股，轻易摸不得。

车外正小心潜行的楚宵自然还不知道刚刚那个小动作意味着什么。他和阮萌萌一前一后，快速穿过公路，来到那间便利店的门口。

门前躺着好几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身上还背着包，包里转满了食物和水。

阮萌萌帮着警戒，而楚宵则开始查看这具尸体的状况。

很显然，这人应该是来收集食物资源的，只是运气不好，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丧尸给围住了。从地上带血的球棍可以看出，他应该是解决了好几头丧尸，但是最终还是死在了尸口之下——他的脖子被整个咬断，头部与身体仅剩下一丝皮肉还连着，连变成丧尸的机会都没有。

从尸体的状况来看，距离他的死亡时间并不长，都还没有变得僵硬。

所以......那个咬死这个人的丧尸在哪里？

如果是被购物中心里的那群人清理倒也罢了，问题是他们真的能那么好运？

楚宵抬起头，看向黑洞洞的便利店内，然后握紧了手里的钢筋——丧尸，在里面吗？

第二十一章 哀悼

楚宵拿出安素心事先准备好的手电筒——小秘书一如既往地考虑得十分周到。

从门牌的状况来看，目前应该还没有断电，但是楚宵并不打算开灯。不远处的地方就是那个幸存者基地，他不希望被那里的人注意到。

受到各种影视或是小说的影响，楚宵对其中的一种观点印象尤为深刻；在末世之中，活人远比丧尸要危险。

阮萌萌站在楚宵身侧，已经将武士刀拔出刀鞘，少女目光瞬间尖锐有如鹰隼，精神已经是高度集中。

这家便利店不算很大，中间摆着两三列货架，有一两个货架在白天的混乱中，已经倒塌，上面的商品散落的一地。

楚宵与安素心压低脚步声，走进便利店内，手电的光在货架间投射出巨大的阴影来。

这时候，楚宵听到了某种声音。

那是血肉被啃食撕扯的声音，就是从货架的尽头传来的。

楚宵冲阮萌萌点了下头，将手电的光照向货架的尽头。在微弱的灯光下，他们看到鲜红的血液流满了地面，一只人手无力地垂在血泊里，随着那一声声的啃食声，还在缓缓地抽搐。

楚宵心道：找到你了。

他握紧了手里的钢筋，心里出了奇的没有一丝的恐惧。

仅仅是 末日的第一天，他就已经习惯了危险，甚至开始主动向危险靠近。

......

在楚宵和阮萌萌进入便利店后，车上陷入了一场颇为诡异的寂静之中。

安素心坐在驾驶席上，盯着便利店的门口，做好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而楚嫣则在后座上，拿着手机，收集各种信息。

苏木禾忽然感到非常的不自在，有如芒刺在背。

车里一片安静，可她分明感觉得有什么诡异的情绪在流动。她忍不住看了看楚嫣，又偷瞄了一眼安素心，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好像存在着敌意。

苏木禾大概能猜出原因，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家闺蜜的兄控属性，一颗心全都挂在哥哥楚宵的身上，现在忽然冒出了一个明显和自家哥哥关系不一般的大美人，她当然会感到很不开心。

苏木禾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学校实验楼里看到的激情一幕，眼前浮现起那具精壮的肉体冲击柔美女体的景象。

女孩不由得脸上一红。

“原来小嫣对自己的哥哥，是那种想法啊......”苏木禾再心里悄悄嘀咕着。

她坐在副驾驶后面的座位上，刚好能看到驾驶席上的动静。当时，两次被楚宵从鬼门关来出来的苏木禾正处在心情激荡的状态下，她抱着双腿，借着动作掩饰目光，其实一直在偷看楚宵。

看到男人下身挺起的某物时，苏木禾甚至觉得自己的下面又要湿了。也是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了那兄妹二人的“小动作”。

驾驶席的安素心忽然开口道：“来了。”

苏木禾赶紧甩开自己的胡思乱想，将目光投向了公路对面的便利店，那边阮萌萌已经用手电打信号，让她们过去。

安素心当即发动汽车，开到便利店门前。

“楚宵喔？”安素心走下车，向阮萌萌询问道。

“宵哥在里面。”不知为什么，阮萌萌的表情似乎有些复杂。

安素心顿时心里一紧，以为出了什么状况，赶紧打着手电，走进便利店里。

店里的血腥味很重 ，地面上都是粘稠的血液。

楚宵站在货架尽头的角落，低着头，表情有些难受。

安素心见楚宵安然无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楚宵回答道，声音略显阴沉。

安素心顺着楚宵的目光看去，只见地上倒着两具尸体，一具是中年女性，明显是死于丧尸之口，大脑和脖子都已经被啃食干净，身体也被开膛破肚，内里的五脏被倒了个稀烂，另外一具尸体则是一个女童， 年纪恐怕还不到十岁，她的脑袋被一根钢筋狠狠穿透，整个被钉在了地上，可见动手之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是......一对母女吗？”

“也许是吧......谁知道喔，”楚宵说道，“我和萌萌进来的时候，这孩子正在吃那女人的肠子......”

“说实话，打爆一个孩子的头，这种感觉很糟糕。”

“既然已经变成了这样世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安素心的声音罕有的温柔起来，“反正你也应该知道，你动手之前，这个孩子就已经死了。”

“我知道，所以，这也只不过是一次虚伪的哀悼而已。”楚宵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这一天一夜过得太充实了，我到现在才开始有世界 末日的实感喔......真是的，我究竟，在为什么哀悼喔？”

安素心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楚宵却先一步摆摆手，打断她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种时候不应该有这种软弱的情绪，你放心吧，我马上就能调整过来的。毕竟，现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像要把自己从某种异样的情绪里赶出来。

“我刚刚检查过了，便利店里没有别人了，店后面是仓库以及货车进出下货用的车库，我们的车可以暂时停在里面。”楚宵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丢给安素心，“从那个员工尸体上找到的钥匙，你辨认一下分别是哪边的钥匙吧。”

楚宵向安素心摆摆手，向停在门口的汽车走去，准备先去把妹妹抱下来。

“在你心里，我都已经变成那种极端理智又无情的冷酷女人吗？”安素心有些不开心地撇撇嘴，她拿着钥匙，看着男人的背影，又看了眼地上那孩子的尸体，轻声地自语道，“不过............虚伪......吗？”

她双手合十，对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向地上幼小的尸体默哀了几秒。

按照一般的末世正论而言，确实在这种时候，心坚如铁、抛弃 人性才更合适这个疯狂且危险的 末日世界，可是一定要说的话......

“我可不想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是一头只知道活下去的野兽......”安素心直起身子，忽然向楚宵说道，“我很高兴哦。”

楚宵正抱着妹妹下车，听到安素心的话，有些不解。

小秘书走到楚宵身前，当着楚嫣的面，在男人的面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我这时候才确定，我没有找错约定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