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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伊人】(3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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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嘲讽,「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女人,你看看她刚回到咱们镇上的时候,穿的

衣服,高跟鞋,跟个妖精一样。」

「就算是结婚之后,据说这个女人还到处跑,天天想着她模特事业的美梦喔,」

「据说她生下孩子之后也闲不下来,整天东奔西跑的,本来长成那个样子还

到处招摇,惹上了别的男人,被人家勾引不是太正常的事情?」

「就是,长得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妖娆,就呆在家里好了,还到处跑,生怕

给自己男人戴的绿帽子不够多。」

「冯家人也是够能忍的,冯凡家里也蛮有钱,为了这么个女人不知道图什么?」

「真别说,不光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就是放眼这许州,能比得上陈灵的长相

气质的也没有多少吧?这种女人谁敢往家里娶,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嗨,我之前还看到她儿子喔,高二没上完就退学了,也不知道跑哪里胡混

去了,真凄惨啊,」

「这孩子真废了,本来多聪明善良的一个孩子,硬是被她的名声给逼成了小

流氓,连他爸爸都不搭理他。这个年代,普通家庭的小孩子都买不起房子,他恐

怕以后——」

「上次陈灵她爹死的时候,你不知道,他哭得有多伤心,估计这个世界上真

正把他当回事的就是老爷子了,老爷子这么一死,他真就成了世间的孤魂野鬼了。」

「嗨,老爷子死了也不用闹心了,活着别提多慾屈了,就算死了估计到了地

下也得不到安宁,他家里那两个儿子——」

「听说陈灵她妈也不行了?」

「就这一个月了听说,」

「这下也不知道冯小波这小子会不会回来,还是不要回来了吧,回来发现这

个世界上自己的亲人都没有了,」

「你说冯凡家也是,他爸爸 妈妈虽然因为陈灵这事气的生病,先后死了;他

自己不是小波的爹?小波的几个姑姑叔叔什么的,也不管这个孩子,」

「嗨,这个年代,人人只顾得自个,哪里管什么别人,亲戚又怎么样?」

一众闲得无聊的女人们又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继续消耗着漫长的一天时

间。

许州乡下的一处私人别墅里。

已经转到县政协的原县公安局局长卫东阳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地下室,自

从几个月前许州的反腐风暴之后,自己 家族的几个政法部门的领导先后被审查调

离,原本顺风顺水的卫家突然遭遇到如此变故,卫东阳从最初的震惊与惶恐中慢

慢回过神来。

他已经无数次 一个人窝在地下室里盘点着卫家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毫

无预兆的就被拿下了。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卫家的势力已经基本荡涤一空,原本

煊赫一时的本地豪强 家族也已经门庭冷落,一副王谢堂前燕子不知飞入谁家的落

魄气象隐隐显示出来,上个月卫家的老爷子,卫东阳的父亲,许州公安局长卫海

安突然抑郁症发作自杀死亡,更是让这个人心惶惶的 家族陷入了土崩瓦解的场面。

卫东阳已经无暇追究就是是谁导演了这一切,也不想知道,自从父亲停职审

查以来,一直就神神叨叨的,总是 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抽烟,甚至一天都不出来,

家里人都不敢过问。哪知道

突如其来的他就自杀死了,他才不过60岁啊,都快要退休的年龄了,他怎

么会这么想不开喔?

卫东阳只有依靠酒精来麻醉自己,卫家的顶梁柱倒了,卫家跟上面沟通的渠

道随着父亲一死就彻底断掉了,他甚至觉得会不会是上面的某个人暗示了父亲,

父亲是不得不死?

卫东阳已经不敢想下去了,这些年风风雨雨自己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自

己都记不清了,连做梦都只会做噩梦,他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会被清算,那结局

会有多么凄惨?

不只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恐怕是到时候自己想死都死不了,想活又活不成,

那不就太惨了吗?

他想了无数种应对这种可怕结局的方法,自杀,投案自首,或者是投之夭夭。

首先投案自首就是不可能的,卫家这么 多人,掌控政法部门多年,期间腐败

黑恶势力放任不管,造成了这么大的后果,早就不是投案自首可以销案的了;

其次是逃之夭夭,如果卫家有 一个人逃了,那么其它卫家人不是要恨死那个

叛徒?恐怕到最后会把一切都招供出来,那样自己 一个人跑出去还有什么意义?

在异国做一只孤魂野鬼吗?

他一直想着以拖带变,其实就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不敢面对残酷的现实,

然而时间越拖自己心里就越没底,眼看着绞索慢慢在自己的身上缠紧————随

着 家族的几个叔叔被开除党籍的消息传来,他就知道别人不会放过卫家,这一次

不可能全身而退了,父亲的死似乎就是一个预警。

他这些天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自杀,自己虽然已经38岁了,但是荣华富贵

哪里有享受够了的时候?一直呆在地下室里,屡次下了决心又很快放弃。

上个星期当年的灭门惨案终于被翻了出来,省电视台,官媒连番播报,头版

头条连载,他那一刻终于万念俱灰,到头这一天终究躲不过那一日。

他回过神来,看着地下室各种各样的名牌红酒,不由得发出一阵凄惨而疯狂

的笑声,眼前这一切都将要不属于自己了,这样的未来比死还让他绝望,他宁愿

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荣华富贵成为云烟,自己从此变成了

一个普通闲散公务员。

他这一个月以来一直拒绝接受一个事实,卫家倒台了。大厦将倾的 末日感让

他开始放纵自己的 欲望, 肆意的发作自己的脾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内敛深沉的

卫局长了。

他将这些名贵红酒全部倒进了浴缸里,自己则躺在满浴缸血一般赤红鲜艳的

酒浴中发出一阵如同野兽受伤一般的呻咛,然后他把露在外面的头颅全部沉了下

去,红色的酒池中泛起一阵泡泡就再也没有动静。

一分钟之后,酒池依然没有动静,平静的好像一滩死水。

三分钟后——

一个男人终于 挣扎着扑腾起来,求生欲战胜原本就薄弱的自杀的意志,男人

原本想着扶起来就好了的,哪知道不知道是喝了太多红酒的原因,身体已经基本

不听使唤了,他扑腾了许久,将满缸红酒扑腾了一半出去,酒液顺着磨砂的防滑

瓷砖随意蔓延着,整个浴室慢慢的被一片红色占领,犹如一个凶案现场。

一个满身血红色的红人终于爬出了浴缸,他的头低垂在浴缸外面,看着血色

的地面许久,终于慢慢的恢复了意识。

卫东阳最终没有敢自杀,或者他还没有做好告别这个世界的准备。

他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赤身裸体的走出浴室,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那浴缸中血色的 深渊,余光扫过浴室地面,眼神中突然出现了异常惊恐的色彩,

扩大的瞳孔似乎预示着他面对这一幕犹如启示录一般的象征场景深受震撼,他隐

约感觉到了自己的下场。

踉跄着爬到了那个大床上,再也难以入睡,这些天以来他都是靠着酒精麻醉

自己,使得自己可以稍微睡个一两个小时,但是今天连酒精都不管用了。

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那副名画,那是一副戈雅的名画——裸体的玛哈,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那个裸体女人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以往的时候自己总是喜欢

看着这幅画,他想象着这个女人是于伊人,甚至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把她的裸体

照片放大替换这张名画,那种心理上的变态感会使得自己的肉棒稍微硬一点,然

后让自己的情人骑在自己的身上,几秒钟之后自己的肉棒就会软下来再也无法被

情人的紧穴裹住,然后他只能看着情人无可奈何地离去。

他找的几个情人都是年轻的处女,她们的肉穴都是异常的紧致,甚至连一根

吸管都可以死死夹住,然而还是夹不住这根扶不起的阿斗牌肉棒,然而没有一个

可以让他多享受片刻的 鱼水之欢,就算这种 鱼水之欢一点结果都没有,他也希望

自己可以继续享受下去,不为了别的,只是为了一个男人的骄傲。

现在的情人董鄢算起来是这些年自己找过得情人中肉穴最紧致,堪称名器的

一个;她的风情也时不时让自己沉醉不已,然而面对她时自己更加不堪,常常肉

棒更靠近穴口就软了下来,没办法,她的穴越舒服,在自己插过一次草草结束之

后,自己就越害怕再插进去。

这些年肉棒的废柴已经让他有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一种隐秘至极的自卑感,

越美的女人越让他的这种自卑感更加严重,到最后已经彻底无法勃起了。

这些年他尝试了所有的方法,从西医到中医,从藏医到巫医,甚至泰国有个

医生还让他养傀儡,他想了想没有做;总之这一切的努力都失败了。

想到肉棒再也无法勃起了,想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太监,卫东阳的内心就

不由得痛彻如同被火车碾过,那种痛苦可以持续好几分钟,就像在试图一次次的

逼疯自己一样。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一个叫做陈灵的女人,尽管她已经改名叫做于伊

人了,尽管她已经如日中天跟自己甚至可以平等对话了,但是他还是把这个女人

当成 十年之前那个可怜的让自己想要拼命轻薄, 肆意占有的艳绝天人的少妇。他

无时无刻不想着把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所有羞辱,十倍百倍的还给她!

这个女人在 十年之前毁了他的骄傲,而他毁了她的名节,算起来自己吃亏的

太大了,以至于 十年以来一直耿耿于怀,恨不得可以亲手抓到那个女人, 肆意的

炮制一番,然后让她彻底的人间蒸发。可是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好运,一次次死里

逃生,自己费尽心机布下的天罗地网,都没有捉住这个女人?

如今连她的儿子都回到魔都跟她母子团聚了,这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有可以威

胁到她的东西了!

省里的那个人给自己传来了消息,原来是一个魔都女老板实名举报了卫家,

检举信直接送到了扫黑除恶一号人物的的办公桌上,随之而来的就是这些天的暴

风骤雨,生离死别。

没想到她的反击竟然如此凌厉,虽然时隔 十年之久,她仍然要致自己于死地。

一出手就要把自己整个 家族势力连根拔起,不过几个月,许州已经不再是卫家的

许州了,自己明白过来一切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就连省里的那个人都已经靠边

站了,一种万劫不复的绝望感自从那次许州当地的公检法风暴之后就 缠绕着自己,

让自己甚至不敢大口呼吸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多呼吸一口气, 末日就 降临的早一

日。

这些天两个叔叔到处托关系,但是仍然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自从爷爷死了

之后,卫家好像就从顶峰中迅速衰落下来。 十年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富贵生活,

早已经让卫家的子弟都变成一群纨绔,就连自己这个卫家年轻人一代的核心人物,

不也是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吗?

卫东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自己这些年做的坏事都被上头翻出来,算旧账的

话自己最少是死缓,就算减刑也得熬死在牢里,这些年结下的梁子有多少啊?到

时候光是那些被卫家欺负的人都可以生撕了卫家,而那些卫家人却好像并不太担

忧一样,他们觉得爷爷的战友可以在关键时刻出手帮一把,卫东阳从来没有这么

理想主义。

他甚至有最极端的计划,他规划好了出逃的行程,只要他被双开,他就会马

上跑路,他不会再管卫家的其他人了,甚至连女儿他都不想再管了,就是他始终

放不下于伊人!

假如可以临走之前一次那个女人,自己再潇潇洒洒的跑路到美国,那不是

完美了?自己在离岸账户可是有好几亿,足够自己下半生逍遥了。

他想发设法找到了一种药物,可以让自己的下面短暂勃起半个小时,然后自

己的肉棒就会彻底失去硬起来的可能,只要能把这 人生的最后一次做爱留给于伊

人,他觉得此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在魔都自己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对于伊人这个著名企业家是没有半点办法

的;但是原本冯小波在许州的时候,于伊人回来了几次,他一直相信只要冯小波

还在许州,于伊人肯定要回来看他。

原本自己可以耐心等着她,自己觉得来日方长,就算自己失败无数次,但是

只要自己得手一次,那就成功了。然而如今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想方设法的要

于伊人母子二人回来,至少回来一个,不管回来哪一个,他都有把握让于伊人听

他的摆布;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

他对于于伊人的身份背景早已经了解的再详细不过,她的两个哥哥怎么样于

伊人都不会动容;但是于伊人还是有一个母亲的,去年她父亲死的时候,她冒着

千难万险想来看看父亲,自己也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这个女人尽孝完之后

自己就可以捉住她,好好地享用一次。她父亲停尸一月,兄弟俩人为了争自己给

的那300万也卖力表演,一切都像预想中一般顺利。

然而她居然未卜先知一般,兜兜转转的想去看儿子,跟自己玩了一个声东击

西,没有去那个老头的灵堂。还是冯凡那个好前夫给自己打了小报告,自己也能

及时带人去堵她。她开车上了高速,卫东阳一行四辆车追赶她,前面还有交警队

封路,原本以为万无一失。

哪知道她还是跑了出去,当时卫东阳气急败坏的看着她仍在路边的宝马车气

急败坏,他凭着多年警察的敏锐经验,就判断于伊人一定没走远。他带着人把方

圆三公里的地方搜了一个遍,这荒郊野岭的,硬是没有找到她。市里的公安局副

局长楚勇恰好就在附近,还逮着他一顿责骂,说他公器私用,反正他们两人一向

不对付,他也没多心。后来回过头来想想,多半是这个平时总是乐呵呵的笑面虎

老警痞搞的鬼。

现在于伊人的母亲一直病恹恹的,但是老人活不了死更加难,就那么吊着,

好像还可以苟延残喘几年,可是卫东阳等不了了。他相信只要于伊人的母亲一死,

冯小波一定会回来,那么于伊人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朝虎口跑吧?她们母子

俩人相认与否他不知道,但是他凭借着自己的逻辑分析,不管有没有母子相认,

冯小波不会听于伊人的。

如果冯小波现在就认了于伊人,那肯定是于伊人主动的,那么她必须背负淫

妇的罪名,这一点让她的话对深恨她当年所作所为的儿子没有任何说服力,她也

端不起母亲的架子;

如果冯小波没有认于伊人,那于伊人找不到任何借口可以阻碍这个从小在外

婆家多过在父亲家的男孩回去奔丧!

他的眼神里泛着残忍的冷光,好像已经看到了去年那个荒诞的葬礼再次重演,

好像看到于伊人披着白色的孝服面色惨白的站在自己面前,这一次她将再也逃不

出自己的魔爪!

36

于伊人每天来到公司之后貌似都被各种行程占据了,我不知道于伊人是刻意

如此还是一向如此,也许是她现在不知道该跟我说些什么,我昨天晚上的那次崩

溃出走显然给她留下了深重的阴影。

「于总,今天下午你有两个行程,一个是跟东方电视台合作的扶贫公益纪实

节目,我们在行动,时间安排是2个小时,从下午2点到4点;还有一个是一个

财经节目的采访。」董事长秘书还没说完,于伊人就抬起了埋在文件中的头颅,

「帮我把那个纪实节目推了吧,」

她说到这里沉思了一下,余光扫了一眼我,「改期吧,我有时间再去,」

「那采访喔?」秘书问道,

「我正常参加。」于伊人回答道。

「你说你要回许州?」处理完日程计划的于伊人终于有时间了,她非常惊讶

的看着我,显然对我的决定很不理解,

「去看看外婆,」我把头转向别的地方,不敢跟她对视,她显然不愿意我回

家,我真不知道她怎么连这种事情也要干涉?

「你不是说许州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你之前说过许州有你最惨痛的成

长 记忆,你怎么还要回去?」于伊人有些蛮不讲理了,

「我外婆不行了,她打电话过来跟我说她就要死了,想要见我最后一面,你

说我该怎么办?」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实情,

于伊人听了 我的话明显全身一抖,她转过头刻意避开我的视线,过了一会才

转过脸来,「你一定要回去吗?」她继续问道,

「对,」我十分干脆,大不了就辞职好了,连回家看看外婆都不行。不过看

着于伊人脸色不太好,一副欲说还休的架势,我还是终究缓了一口气,有些低声

下气的解释道,「我跟外婆外公感情很好,从小就在那边长大,如今怎么着也得

去看一看她老人家,」

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跟舔狗一样?于伊人不就是个大美人吗,不就是个上

市公司的老板吗,不就是个熟女吗,我用得着如此卑微?我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我还是喜欢董鄢那种青春靓丽,活力无限的。

自欺欺人的在心里辩驳一番,终于鼓足勇气和于伊人对视,眼前的大美人好

像有些诧异我的举动,不过很快明白过来的她的眼神里出现了惊慌,虽然只是一

闪而过重新被凌厉代替,脸色也有些不对劲的微微发红,但很快又恢复了不怒自

威的冷面庄严形象。

「你怎么蹑手蹑脚的,怎么回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故意开玩

笑缓和我们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没有,就是觉得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太那啥了,」我看着似笑非笑看着我的

于伊人,终于鼓足勇气的说道,「太有女王气质了,」

于伊人显然被我这句话说得措手不及,突然一拍桌子,「你这小子,连我都

敢撩?」

我被她这一下吓得一哆嗦,好像她穿着高跟鞋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

跪倒在地的我一般。她此刻因为有些愤怒而双目圆睁,神光粲然,原本修长的鹅

蛋脸此刻也带着三分冰霜气息,连希腊鼻都有一些 扭曲,只是下巴好看的撅起来

还带着一道若有如无的笑意,使我神魂失守,使我呐呐不能回应。

「你这么喜欢撩女人,怎么就不听话喔?我不让你回家是为了你好。」她转

嗔为喜,这一个转变让我原本有些僵硬的脸都不知道做什么反应的好。眼前这个

女人实在太可怕了,只是这一刻的变脸,就让我有从冬天回到 夏天的感觉,怎么

感觉我就跟她如来神掌中的那只小猴子一样喔?

「你这个小猴子,不上学真的会学坏啊!看来我之前想的没错,总要让你回

去上学的,但是不是现在,现在肯定不行!」她十分怜爱的看着我,笑嘻嘻的,

此刻哪里有半点女老板的端庄气质?

「你信我,我都可以当你妈了,你想想我会害你吗?」她循循善诱,我却有

些油盐不进,

「你不会说我回家有人针对我吧?我就是一个小透明,谁没事闲的。」我打

着哈哈,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让于伊人脸都拉了下来。

「我不管,我不让你回去,你再等一个月,就一个月行不行,等许州那边尘

埃落地,我陪你一起回去。」她有些刁蛮,又有些可怜,有些娇媚,又有些任性。

一刹那让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眼前的这个女人是36岁的女人吗?

「你不管有再大的事情,能有你的命重要吗?你知道你对别人有多重要吗?」

她的语气又突然无比严肃起来,一股危言耸听的味道。

「我不管,从现在开始我就看着你,我明天搬去和你一起住,你别想逃出我

的手掌心,」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狐狸般得意的微笑,一股娇憨的味道扑面而

来。

于伊人在十一之前的一个星期搬回了海上豪庭,当她看到自己房间的床单被

换了一遍,就连鞋柜上的上百双各式各样的高跟鞋也被重新擦拭了一遍,她有些

惊喜的看着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我,「小波,这些鞋子我好几年没穿了,上面灰

尘都该落了几层了,怎么变得这么干净?还有床单也是你给我换得?」

我挠了挠头,借此掩饰住自己的不安,「我就是听你说你要搬回来住,就给

你打扫了一遍房间,顺便的事情,」我底气不足深怕于伊人深究,难道告诉她这

些高跟鞋是因为公主想要穿出去显摆而自己打扫清理的,床单也是当时她高潮湿

透了而换得新床单?我怕我会被她骂死,还是装雷锋吧,起码安全啊。

「恩,好久没穿这些高跟鞋了,看到它们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于伊人

眯着眼睛 回忆 往事,我却硬着头皮反驳道,「于总,你现在也很年轻啊,根本不

像人到中年的样子。」

于伊人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你这小子说再好听也没用,我无论如何十一不

会让你回去的,」

「要是我外婆死了我能回去吗?」我突然抛出来这个话题,让于伊人全身僵

硬了起来,她突然闭上眼睛,喃喃道,「那肯定是要回去的,」

「你可以跟 一个人回去,对的,一定可以的,」她眼睛突然变得异常明亮而

兴奋,一扫知道我想要十一回到许州的沮丧与不安情绪,连之前苍白的脸都有些

生动起来。

「哎,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被你抢先一步。」她喃喃自语着,也不知道

在跟谁说话,一副失望后悔的表情,连披着过肩长发的美丽头颅都垂落了下来,

异常萧索的离开了我。

于伊人有些无可奈何的站在空旷的大平层卧室里,这是她住了4年的地方,

这里见证了她 人生一步步走向峰巅,逐步摘星的过程。然而这里也见证了她逐渐

变成一个除了钱 之外一无所有的女人的过程,她连一个女人最宝贵的青春都轻而

易举的葬送掉了。

青春?她有过青春吗?她苦笑一声,看着对面墙上那三个年轻人的合影终于

凄厉而不甘的叫了一声,然后她看着这个连回声都没有的地方,空旷的房间让她

感觉到了陌生与眩晕感,突然无比绝望的捂住了脸。

她想不到三个人最终会闹到这种结局,最终她却注定会变成一个失败者,她

预感到冯小波也会被陈佳人夺走,就像陈佳人认为于伊人夺走了她的男朋友 老公

和一生的幸福一样,陈佳人也会毫不留情的夺走自己一生的寄托,唯一还让自己

觉得活着有价值的东西。

冯小波!!!

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一般,于伊人呼喊出这个名字之后就无力的坐倒在地

板上,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顺着优美的圆润脸庞,眼泪在弧度温柔的下巴上

汇聚着,终于凝聚成一滴硕大的胖泪缓缓滴落在地板上。

我的儿子, 妈妈不想失去你啊,当年 妈妈应该走进那间出租屋把你带走的啊,

但是 妈妈看到你伤的不能动弹, 妈妈怎么办? 妈妈照顾了你半个月,你一直在呼

喊我,然而你却不肯睁开眼看看给你抹伤药的 妈妈,你是不是以为是幻觉?

当时 妈妈怎么带你走?你被他们看得死死地, 妈妈没办法啊,你恨 妈妈 妈妈

不怨你,但是你为什么连亲妈都不想认了?你让 妈妈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

仃的跟钱一起生活吗?

我们母子上辈子不会是生死仇家吧,要这么相互折磨着彼此?于伊人居然想

到这么一个荒谬的可能,随即又想到另一种可能,也可能是生死不弃的爱人?不

过她很快打消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她瘫坐在搬家过后空旷的大平层的实木地板上,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收回

自己的自怨自艾,看着墙上那副有些模糊的三人合照愣愣出神,黄昏的金黄色光

芒照在她的脸上,她极度不自然的转过身去,避免这束阳光打在她完美的侧脸上,

宁愿把自己朝黑暗靠拢,也不愿意被这黄昏的阳光照耀一下。

每个黄昏她都会想起多年前那个万念俱灰的下午,自己就像一只落入网兜的

鱼儿一般垂死 挣扎着,面对着淫笑着的那个男人,她绝望的闭上了眼。那段无比

痛苦的 记忆自己根本不愿意想起,它们被自己刻意的拆成一个个片段,时不时的

伴随着黄昏时刻的到来而 闪回在自己的脑海里。

那是一生中最后的黄昏了,从此以后她都讨厌黄昏这个时间段。她相信,换

做如今的自己,根本不会有向死而生的勇气。

她继续打量着眼前的合影照片,陈佳人揽着冯凡与陈灵,三个人一起比着摇

滚的金属礼手势,神情异常专注的盯着自己,她们的脸庞年轻而羞涩,就像那些

已经一去不返的时光一样。

耳边突然回想起灵云的forever的旋律,那个万人大合唱的魔都灵云

演唱会上,那段让自己魂牵梦萦的歌词,她情不自禁的哼了那段歌曲————

oh how happy i was then ? .

there was no sorrow there was no pain

walking through the green fields

sunshine in my eyes

那是她们三个人最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一切故事都还没有开始,那时候她们

的眼睛带着少年时代的光,那时候一切都那么生涩却完美,完美到自己每一次回

忆起来都要忍不住呜咽起来。

合照里面的那个还叫陈灵的女孩子年轻的让自己恍如隔世一般,

「轻快的曲调重回我的唇边。

我又年轻了,就像以前在维罗纳一样。

「于伊人咛诵着米沃什的《别了》,这是当年陈佳人最喜欢的一首诗,也是

经历世事 轮回之后的于伊人最喜欢的一首诗,她把那首诗的一段发给了陈佳人,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首次试图向这个生死冤家一般的闺蜜示好,她不是想要和解,

只是在对儿子的回家要求无计可施之后,她决定剑出偏锋,让陈佳人出手,收拾

掉那个丧家之犬。

在歌曲和酒味,

誓言和恸哭,钻石般的夜,

和身后有黑色太阳闪光的

海鸥的呼叫之后。

从生命,从火红的刀所切的苹果

还将救出一点点什么来?

陈佳人冷冷的看着这一段诗歌,这是代表着于伊人投降认输吗?这是代表着

她对于当年横刀夺爱的后悔与歉疚吗?

誓言和恸哭,钻石般的夜,海鸥的呼叫,呵呵,都是年轻时候爱人们相互之

间的骗局罢了,生命最终什么都挽救不回来,一切都不可避免的堕落下去。

只有 欲望还让自己可以理直气壮的活着,恬不知耻的享受。只知道明天换一

双什么颜色什么式样的高跟鞋最撩人,只知道涂着什么颜色的唇膏最能表达自己

一天的心情,只知道讨好一个位高权重的老男人,即使自己根本不爱他,即使他

们甚至已经没有肉体的 鱼水之欢,但是自己还是得表现出一副承欢恩泽,大蒙荣

宠的感恩态度。

陈佳人最多把于伊人这次的示弱举动看成她一次障眼法而已,她不相信,于

伊人要是一个会轻易投降的人,她当年根本不会来到魔都,她直接嫁给卫东阳就

好了,反正都已经离婚了。

就算她的名声被败坏了,但是最多换一个城市生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

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过来,陈佳人早就看出来这个当年的死党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

死的人,简直就是一个女版辛弃疾。

冯小波她一定不会让给自己,所以自己才要挑衅她,让她愤怒,让她生出护

犊之心,让她跟自己争风 吃醋,然后看着自己跟她儿子暧昧升级,出双入对,她

要不然就主动认输;要不然就跟进,反正最后的结果一定非常好玩。现在她想认

输,自己怎么会答应?她要是认输了,那自己不是白费了一番无用功?如果对手

直接认输,那自己 苦心算计,岂不是成为了笑话?

「你拿米沃什的诗歌发给我什么意思?投降了吗?」陈佳人直接打电话过去

嘲讽于伊人,

「我突然看到我们当年在魔都听演唱会的那张三人合照了,想想这 十年以来,

互相伤害的还不够吗?」于伊人的这番话看得陈佳人直冷笑,

「在沉默多少年之后。维罗纳再没有了。」陈佳人用米沃什的诗句照葫芦画

瓢的回应她,「于伊人,维罗纳没有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它的灰烬而已。」她的

话语带着绝望感,

「我长大的那个孤儿院都已经荒废了,我没有维罗纳了,没有了;你离婚之

后回到魔都之后,你跟你的维罗纳一切联系都断了,如今你儿子也在你身边,你

还有什么维罗纳?」

「我回不了头了,我们都回不了头了!」陈佳人冷笑着说道,「傻 丫头,咱

们不是20年前的自己了,不是刚来魔都什么都不是的小透明了。就像你,你就

算现在想包场看灵云,你肯定出得起钱的,最多找几家赞助,然后拉个地产项目

背书吗,你们这些商人套路多得很,我这个小人物是不敢比啊。

不过灵云现在解散了哈哈,他们估计很难重新组队了,咱们也一样,「她突

然说出来一句鲍照的诗句,」 人生若水掷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妹妹啊,你觉

得你还能依靠感情骗的了我吗?你要是想让我罢休,除非让时光倒流,你虽然有

钱可是还做不到吧?要不然你把冯小波跟我分享了,你这个儿子我要当男人用的。

陈佳人的这番话十分过分,气的于伊人银牙紧咬着,

「怎么了,又生气了?你儿子我怎么就不能吃了?又不是你 老公?要不然咱

们姐妹俩一起?」陈佳人的话越来越过分了,于伊人终于忍不住的吼了一声,

「你有完没完?你情人是谁你不知道?你敢随便偷吃?」

「哼哼,你说龚博?他位高权重的,而且现在局势非常微妙,他跟个惊弓之

鸟一般,根本不敢乱跳的,我干什么他还管不住,他又不是没有老婆。」陈佳人

的话非常赤裸裸,还带着鄙夷的语气,

「你想认冯小波?冯小波要回家了,你说许州的那个疯狗会放过他吗?」于

伊人终于说到了重点,

「卫东阳的事情?谁让你急着把卫家搞下来的?现在好了吧,进退两难,你

自己做的自己收拾。」陈佳人显然不买账,

「这一波因为许州的一起灭门命案曝光了,此时不搞掉卫家,以后哪里去找

机会?你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于伊人不满陈佳人的单线条思维,生气的回应

道,

「你别跟我扯那些,你以为你去许州那一套资本操作我不知道?你是打算收

割优质资产的吧?哼哼,你以为你想做什么我猜不到?」陈佳人异常得意的说道,

她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于伊人吃瘪,

「一中谈不下来不会就是因为你吧?」于伊人非常敏锐的意识到陈佳人的话

语所指,

「对啊,我出了双倍的价格,反正我只会买下一中,不需要那么多的现金流,

许州 教育局已经同意了这笔私有化操作,以后我就是一中的校长了哈哈,怎么样,

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看来你把冯小波安排好了啊,你在一中当校长,他在一中上学,天天看着

他,冯小波有你这样的校长 妈妈,肯定会很开心的喽,」于伊人半真半假的说道,

「那不然喔,我准备好这一切之后就带着小波回许州,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

外人就只能看着喽,」陈佳人一副满足的语气,

「哼哼,我儿子回许州,卫东阳狗急跳墙了,你就看着?」于伊人幽幽的说

道,

「我陪着他回去,你放心,我自己儿子用不着别人关心,我别的不行,魔都

这边的黑道白道谁不得喊我一声」罂姐「?这次认了冯小波,我就是陈灵了哈哈,

你好好的做你的于伊人吧,」

陈佳人非常嚣张的挂了电话,只留下于伊人神情复杂的看着手机黑屏,半晌

之后终于艰难的说出一句话,「走一步看一步吧,」一声悠长的叹息将她的无奈

尽数展示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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