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龙翼德
20/03/24
第16章:料敌机先
自燕京一路北上,盛红衣所率的五万援军只经过短短三日集结整军便已有了
气候,五千轻骑开路,中军三万压阵,而后再有后军、辎重等万余缓步前行,直
在这燕郊官道上踏出烟尘无数,倒也颇为壮观。01bz.cc
「就地扎营!」
行军一日,便有传讯骑兵呼喊,三军将士纷纷停下脚步,各营就地驻扎休息,
自有伙头军起锅准备饭食,除了被安排值守的兵卒外,其余人倒也能睡个安稳好
觉。
「呸,这……这东西是人吃的吗?」
「有口热饭就不错了,这只是正常行军,我听我爹说,要是赶上急行,没日
没夜都得赶路,吃的只能是干粮,要再赶上个缺粮,那就得啃树皮了。」
简单扎好的营门附近,两名颇显稚嫩的「新兵」一边端着饭碗一边闲聊了起
来,可才没几句,一位满脸凶煞的将官便朝二人走来:
「张先李顺,今夜依旧由你二人值守!」
「什么?」闻得此言,身板瘦弱的张先立时瞪大了双眼,脸上现出不忿之色:
「怎么又是我们?今天不是轮到那姓沈的他们吗?」
一旁的李顺看上去略显敦实,当下拦住张先的话语,朝着眼前将官行了一礼
才道: 「王校尉,我们昨夜才值守,今天赶了一天路,这会儿哪能……」
「少啰嗦!」然而那校尉却是根本不将这两人放在眼里:「沈耀、全涛两人
本将另有安排,你等听令便是。」
「他们能有什么安排?」面对这位王校尉的说辞,张先立时火冒三丈:「还
不是在你帐中赌钱,你们……」
张先话为落音便被李顺给强拉了回去,一面伸手去堵张先的大嘴,一面又向
这位王校尉告饶:「将军息怒,既然将军有令,我等听命便是。」
「哼!」王姓校尉冷哼一声,却是对张先的眼神毫不在意:「既如此便早些
去,莫要在此耽误!夜里若出了差错,唯尔等是问!」言罢便负手于背,步伐悠
哉的朝着自家营帐走去。
「干他娘的!」见人已走远,张先直气得将手中饭碗朝地上一摔:「他不过
是一小小校尉……」
「还不是仗着沈家的权势,」李顺这会儿也已露出愤恨之色:「他以为巴结
了沈家的三少爷便能捞到好处,也不想想,他沈耀要是真受宠爱,还需要去冀州
挣劳什子功名。」言罢面色不禁露出一抹苦色,嘴上虽是说着沈耀,可自己与张
先又何尝不是与他们一类人。
「我替你们值守吧!」忽然,营门附近的角落里传来一声言语,两人侧目一
看,却是前日与他们分在一个营组的「木头」小子。
「吕……吕松?」李顺微微咂舌,总算没有忘记这人的名字。
「兄弟,你刚刚说你替我们?」张先显然有些不信,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嗯。」吕松只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便从角落里站起身来,缓步向着营门高
处的哨岗走去。
「诶诶,」见得此景,张先忙不迭的跟了过去:「兄弟,你这是……」
李顺倒是多个心眼将张先拉扯住,随即又朝吕松抱了一拳:「吕松兄弟既然
愿意帮忙,我们便不客气了,待到兄弟你值守之时,我们再替你。」
「……」吕松并未应声,目光只盯着营外不远处的一片密林,也不知在想些
什么。
*** *** ***
「这便是行军了?」吕松心中多少有些恍惚,他自幼随着姐姐读书,除了经
史子集外,最喜欢的便是听姐姐讲述古代名将的故事,楚霸王破釜沉舟,韩兵仙
暗度陈仓,孙夫子著书兵法,岳武穆精忠报国……但这先贤名将如白驹过隙,最
让吕松崇敬的,还是那位救南明于水火的烟波楼主!
「那烟波楼主本是隐于山林,常与其婢素月饮茶对弈,然国之将覆,烟波楼
主不顾万难挺身而出,迎幼主,统南明,整吏治,退敌寇,于金陵城外布下重围,
斩鬼方少主于乌河之畔……」
耳边莫名响起儿时最喜欢的一段说书,吕松对这烟波楼主的故事早已是倒背
如流,如今身在行伍,却又有了更深的体会。
他习武十年,如今的武功虽是比不过剑无暇、琴无缺这等隐世高手,可寻常
人却也难敌他万一,可似他这等高手入得这数万的军阵之中似乎也无甚特别,战
阵之上,三五人列为一组,三五组列为一队,三五队列为一营,但凡对敌,各组
结阵而行,攻守有序,便似他这等武功,若要冲阵也是万不可能,更遑论当年金
陵城下的数十万大军。
若非后人杜撰,那位烟波楼主当真是世外仙人了罢!
吕松有此一叹,随即心思便回到眼前的值守之事上来,并非他刻意与人为善,
只不过这几日间他白天赶路夜间调息内功,倒是比常人要轻松许多,而这值守之
事又能助他熟悉军中部署,因而便有了主动帮着同组之人顶班的事,只不过他并
非出于善心,自然也不会去应承那二人的感谢之语。
夜至深沉,吕松依旧是眉目清明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他内力深厚,于运功
吐息之间便能舒缓精神,因而在这夜里也是精神抖擞,不见差错。
「吕松兄弟!」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轻呼,却是李顺穿着军衣走了过来:「兄弟,我这边刚
睡了一觉,我来顶你一会儿?」
吕松闻言倒是心中一暖,难得开口回道:「行军艰苦,你还是再歇会儿吧?」
李顺却并未离去,转而是顺着梯子爬上哨岗,先是在吕松身上上下打量了一
阵,这才慢慢道:「看兄弟这精神,莫不是个练家子?」
「学过一点武艺。」
「难怪,」李顺寻了个位置坐下:「我家里也有祖传的功夫,据我老爹说学
武到了一定境界,是能自我调息,不受寒热疲乏之苦,那时我还不信,却没想到
兄弟竟真有这等本事?」
「……」吕松闻言微微一笑,倒也没有过多提及学武师门的事。
而便在此时,哨岗梯子底下却又传来一阵窸窣声响,两人低头一瞧,却见张
先一脸愤怒的爬了上来:「诶,李顺你也在?」
两人顿时尴尬一笑,随即便听张先道:「我刚也睡了一觉醒了,想着来替这
位兄弟换个班,没成想路过那王校尉营帐时,听到沈耀、全涛他们几个的声音,
我悄悄看了眼,妈了个巴子的,他们居然在营中喝酒赌钱,当真是气煞我也!」
「军中不是禁酒吗?」吕松倒是没去安慰二人的愤懑,反而是对这军中事务
有兴趣。
「嗨,谁管得着他们,」李顺长叹了口气:「咱们这后军说是压阵随行,但
我瞧着就是那位盛将军嫌勋贵塞人太多,找个由头把咱们圈养起来,就说那王校
尉我打听过,不过是个才当了两年兵的,连战场都没去过的人就能来管我们,简
直荒唐。」
「……」吕松闻言沉吟不语,而张先却是瞧出了他的疑惑,赶紧解释道:
「李顺他祖上是随着当年韩显将军征战过的,也算得上将门子弟。」
「家道中落不值一提,」李顺挥手打断:「要不然也不用跟着去冀州卖命!」
「顺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一旁的张先却是出声打断:「投军报国、上阵杀
敌本就我等夙愿,与其碌碌一生,倒不如战死沙场来得痛快!」
三人倚着哨台闲聊一阵,虽不比那位王校尉帐中饮酒赌钱快活,可也让这枯
燥的值守多了几分慰藉,然而就在这时,吕松耳目一紧,顿时站起身来朝着远处
的密林看去,脸上逐渐露出凝重之色。
「怎么了?」张先李顺同时站起,可目光随着吕松眺望之时却并未发现异常。
「我去看看!」吕松言罢便是从哨岗一跃而下,鬼魅身法显露,一眨眼的功
夫便消失在张、李二人的视线中。
「他……他……这么厉害?」
「老爹说军中藏龙卧虎,诚不欺我,诚不欺我!」
*** *** ***
过不多时,吕松去而复返,手中却是多了一具全身黑衣的尸体。
「两位,军情紧急,我要即刻禀报!」
「张先,我在这守着,你配他去找王校尉,」处事沉稳的李顺当即响应。
张先也不多话,随着吕松一路向着王校尉的营帐跑去,然则此时的营帐里却
依旧是吆喝不断,吕松也不多话,直接掀开帐帘,果真见到王校尉与那沈耀、全
涛一行人正喝酒赌钱,好不快活。
「什么人?」满脸凶煞的王校尉见得有人闯入先是一惊,又见得吕松、张先
的模样,顿时大怒:「你们不好好值守,来这里作甚?」
张先本就脾气火爆,眼见他们被撞破「好事」还敢如此嚣张,当即便要发作,
然而一只大手却是拦在他身前,吕松面色沉静,直将手中黑衣尸体放置地上:
「将军,这是刚才值守时发现的细作,本想生擒,奈何这人嘴里备着毒,只捡回
了一具尸体。」
「细作?」王校尉闻言神色一凛,小眼珠稍稍转了一圈,突然冷笑道:「我
等奉命北援,如今还是在境内,哪里来的细作?」随即又朝那尸体看了一眼:
「莫不是你冤杀良人冒充细作,想要混个功劳?」
「你……」张先闻言暴跳如雷:「你血口喷人!」
然而吕松却是目光微凝,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在下只是负责值守,此人既
已捉住,是非曲直便由将军发落,是否贪功冒充也由上官分辨,我等便先告辞了!」
随即便直接拉着张先走出,头也不回的向着哨岗走去。
「算你小子识相!」见他二人离去,王校尉顿时换了脸色,他虽是欺上瞒下
之人,但也并非全无眼力,这「细作」若是由他上交,功劳自然便成了他的。
「松……吕松兄弟,咱……咱就这么不管了?」帐外,张先一路跟着吕松急
行,可嘴上仍然骂骂咧咧:「怎么就白白便宜了他?」
吕松也不多话,直到带着张先走回哨岗,眼见得四下无人,这才开口:「我
们人微言轻,与之纠缠不但惹火上身,更会耽误军情,此事关系重大,还是让他
尽快报上去才好。」
「可……」
「两位,这细作既为『死士』,那对方所图想来不小,后营虽都是些挣军功
的偏门,可粮草辎重也在后营,我看这一路不会太平,咱们还是该多多留心自己
的安全才好。」
「对对对!」一旁的李顺也凑了过来:「什么功牢不功劳的,就怕有命拿没
命享受!」几人说开之后便也不再计较,只继续闲聊值守,倒是吕松在闲聊之际
不免开始思考这黑衣人的来历,望着脚下五万大军的连营军帐,心中隐隐有些不
安。
*** *** ***
次日行军,全军果然加强了戒备,夜间值守、巡视的人数也加了一倍不止,
时不时还有中军将官率人前来夜巡检视,好在张先李顺先前多值了一天,一时半
会也不用轮到,但按着吕松的建议,刀不离手,甲不离身,如此才得放心。
又过几日,大军已是越过白石、土行两山,再往北便是一马平川五日便可到
冀州,大军沿山脚驻扎,背靠群山,左邻阳湖,随着距离边境越近,每日值守巡
查便越是严苛。
约莫三更时分,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值守中军营帐的哨岗瞬间跌落,继而便
有一阵震颤的马蹄声汹涌而来。
「敌袭!敌袭!」
中军将士出自各府精锐抽选,由盛红衣亲自训练,即便是面对暗箭突袭,巡
卫士卒也未见慌乱,各营将士纷纷醒转起身,不出片刻,盛红衣的主帐里便已聚
齐了一众偏将副将。
「来犯敌军所属?数目多少?」
「前后两军情况如何?」
「中军将士伤亡如何?」
盛红衣处变不惊,一连问出敌袭关键,自有各偏将出去打探。
过不多时,便有亲兵前来报告:「将军料事如神,那马蹄声、叫喊声果真是
敌军耍的把戏,来犯敌军似乎不过两百,如今被张将军率兵堵住,想来是插翅难
逃了!」
「……」盛红衣微微皱眉,对亲兵那句「料事如神」的恭维显然不太在意,
如今大军仍在境内,若真有敌军大队突袭,前线必然有所警觉,可若是少量兵力,
自然免不了用些马蹄叫喊混淆视听。
「严令各部有序集结,清点人数,切不可乱了阵脚。」见敌袭不过两百,盛
红衣心下稍安,但出于谨慎,各部清点却也十分重要。
「报!报!」然而她这一训令还未下达,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呼,自有人掀
开帐帘,却见着一位后营传讯兵快步奔来。
「何事如此惊慌?」
「不好了,不好了将军,后营……后营粮草失火了!」
「调虎离山!」盛红衣脑中顿时一惊,随即快步走出营帐,望着后营方向上
空升起的一阵浓烟,心中已是乱了阵脚:「快,随我去后营救火!」
*** *** ***
后营粮草站点此刻已是火光一片,不知何时何地冒出的一支黑甲军突袭而来,
好在近日里后营防备加强,一处暗哨发现端倪,后营统帅薛亮迅速集结大军,阻
敌于营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