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吧,欧阳公子,随我们回府里调查调查。」
云焕心知多说无益,这里更不是动手的地方,只好站起来,道:「好吧。我
可以和你们走,我是不是欧阳靖,一查便知。只不过我的马还在后院里拴着。」
高个子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自有马车在下面,你的
马和你的刀放在这比在衙门还要安全,没人敢在这状元楼偷东西。是吧,店小二?」
一旁的小二连连点头,云焕也只好随着他两位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车身是结实的红丝楠木,坐榻上铺着昂贵的波斯毛毯,靠背上
不知道填的是鸭绒还是鹅毛,靠上去实在舒服极了。赶车的师傅技术也很娴熟,
云焕靠在榻上,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的颠簸。
高个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坛酒来,「嘭」的拔掉塞子,一阵 异香扑鼻,竟
然是名贵的波斯葡萄酒!可他的手里,偏偏只拿着两个杯子。
云焕再也坐不住了,只得干笑两声,道:「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高个怒道:「老子姓甚名谁关你鸟事?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正是我们
哥两的嫌犯。」
那一脸阴沉的矮个子终于说话:「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插翅难逃了。我
叫董明,他叫薛建,乃是扬州府里的捕头」
董明说罢,就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可笑了半天,也不见云焕有什么反应,只道云焕是个不通人情的愣头青。不
由得干咳一声,搓了搓手指,道:「你难道不想从我们这打听些什么?」
云焕摇摇头,叹息道:「古诗有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我刚才是想提醒二位,
拿着这碗大的茶碗喝葡萄酒,可是体会不到这美酒的滋味的。」
那薛建一听大怒,作势要打云焕:「你这穷酸样,八成是那不第的秀才,现
如今做了老子的犯人还敢给我臭显摆!」
董明却一把拦住了他,道:「有理有理。不过你这些道理,一会到了赵员外
府上,在慢慢的和他讲吧。」
「赵员外?」云焕脑海里闪过许 多人,猛的想起来,「莫不是人称作 赵大善
人的赵八太爷?」
「嘿嘿,你小子倒算有些见识。这江南一带谁不知道赵八太爷的名头,他老
人家来在我们扬州不过半年,就修河堤凿河道,开了粮铺子救济穷人,也不知做
了多少好事。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为什么偏偏要得罪赵八太爷?」
原来是这样,云焕心里只有苦笑,我连见都没见过他,如何去得罪他?怪只
怪你们找错了人。不过这样的善人,云焕自持见一面也无不可,道:「小生初到
宝地,却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薛建怒道:「你这人哪里这么多文绉绉的废话?见了面,赵员外问你什么,
你就老实回答便是,若是有半句谎话,我们兄弟两个饶不了你。」
「原来你们也不知道。我倒奇怪,就算扬州城再富裕,公门的人办案也用不
了这么好的马车,何况是在公干时饮酒?」
话音未落,薛建一直蒲扇大的手就往云焕脸上抡去,董明却再一次拉住了他,
道:「欧阳兄弟,你对公门的事如何这么清楚?哥哥我看你气度不凡,莫非也是
同行?」
云焕也怕漏了破绽,毕竟撕毁公文擅离职守也是大罪,只得笑道:「家父在
老家,也是个捕头。」
薛建听罢笑道:「这就对了。我看你年纪轻轻,行为端正,定不是那作奸犯
科之人。赵八太爷这么急着找你,也说不定是好事。」说罢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
出一个杯子,「来,咱哥两敬你一杯。刚才有些莽撞,欧阳公子莫往心里去。」
董明一只手僵在那里,见大哥这么说了,也只得换上一副笑脸,云焕见了那
副笑比哭还难看的丑脸,只得接过了杯子,暗叹一声果然是官字两张口,却笑道:
「好说,好说,小生适才也多有得罪,给两位前辈陪个不是。」
三人就这么皮笑肉不笑的客套着,不多时,马车拐进了一条 小路,云焕猛地
嗅到了水仙的香味。
彼时的江南,水仙花乃是明贵的品种,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青楼绝代,往往
都会用掺一些水仙花汁的胭脂水粉来打扮自己。生意做得最好的一家胭脂店宝香
阁,在江南几大州府的官道上都开了店面,还给这胭脂水粉起名叫梦里水仙。据
说那姑娘只要用了一点点水粉擦在自己脖子上,清雅的香味便会经久不散,让人
心驰神往,似乎连使用者自己也变成了花中仙子。所以这宝香阁的梦里水仙一度
卖的脱销,本来就难得的水仙花也成了堪比真金白银的紧俏货。
此时的花香就很浓郁,能在院子里种这么多水仙的人家,非富即贵。云焕心
里叹一声:花草本无命,趋之若鹜是为人;花茎俱成汁,死后方能显富贵。
果然,赶车的人慢慢停下了马车,道:「赵府到了。」
云焕下车,只见满园春色,万紫千红,除了水仙外,还栽种着许多叫不上名
字的花草,期间穿插着莺歌鸟语,清泉击石之声,和刚才湖山水色的天光相比,
又多了一些人间繁华。
两人一左一右的围着云焕,竟从一处小门走入了赵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