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异瑰殊”的排行这莫师弟要不叫瑰色便是叫殊色了吧?赶明儿让福伯去打听打听在混血少年摸清韩雪色的老底之前捋一捋是何来路。
赶早不赶晚诸事安排停当应风色便即下山与叶藏柯在约定处碰面交换彼此手里的情报。
叶藏柯隐去
雷景玄未提只说马长声疑为刀鬼以及两湖大营丢失饷银十万两之事。
他与五爷分手后雷景玄既担下盯梢执夷府尹衙门的差使叶藏柯索性顺着铁鹞庄的线索摸回去查了镇海镖局湖阴、湖阳等九大支局总座人称“万里衔刀”的洛乘天暴毙一案——
他原以为霍铁衫与乔归泉洛乘天之死纵有蹊跷也是连云社该追究与己无关。
如今霍铁衫与马长声串到了一块儿马、洛二人又是大清河派的同门洛乘天死于此际且尸骨匆匆火化不合湖阴湖阳的土葬或水葬习俗个中因由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潜入旧洛邸搜查果在后院发现不易窥见的打斗痕迹双方均是使刀其中一方的斫痕既深且宽近于厚背鬼头刀与洛乘天所用的掣海龙刀特征相契;另一方使的是双刀刀痕一深一浅恐怕是长柄朴刀与单刀混用。
两人刀路相近仅有兵刃上的不同同门相斗的可能性大增。
“降界的‘刀鬼’确实是使双刀但其中并无长柄朴刀。
”应风色沉吟道:
“刀法我涉猎有限然长兵用法不同短兵应是常例。
叶大侠见多识广或有以教我。
叶藏柯怪眼一翻一把将酒葫芦扔了过去。
“喝酒我能教你打架可万万不敢做宫弟子的师傅更何况是风云峡的麒麟儿?”
应风色摸摸鼻子尴尬笑道:“叶大侠莫消遣我啦。
”仰头饮了一口被烈酒呛着咳嗽起来。
叶藏柯大手一拍笑道:“你要说酸话我只好陪你说了可不是我欢喜说。
我喊你应兄弟你喊我一声‘叶大哥’便是这般文诌诌的你来我往天亮都说不完。
应风色好不容易缓过气苦笑拱手:“叶……咳咳……大哥是小弟失礼大哥勿怪。
马长声若是降界的幕后黑手之一首轮的白城山何以能拟真如斯也就有了合理解释。
首轮归来应风色即派福伯下山打探消息确认顾挽松的生死。
无奈宫与白城山相距遥远几于东海两端信息传递不易;兼且顾挽松近年来深居简出据说身子大不如前剑冢衙院重重以其身份位外人难以掌握动向。
也就到了第三轮结束才知副台丞有恙离山修养去了去哪儿没人知道剑冢庶务都扔给刚到任不久的主事谈大人打理。
此君既非武弁也不是文官据说是器作监出身把满山整得死去活来谁也没心思管副台丞在何处逍遥。
顾挽松就算死也决计不是死在白城山上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叶藏柯的情报来源也证实了此节。
“台丞变狼鬼”的把戏细究不过剪影而已谁也没真的看见人变成狼。
至于变老的“顾挽松”易容术也能办得到应风色毕竟与他多年未见指认做不得准。
羽羊这招只是骗他个先入为主罢了他对白城山的印象也就是古代的石塞遗与易容成顾挽松老妆的那人印象叠合产生“身在白城山”的错觉不必真在白城山上。
这种程度的模拟任顾挽松副手多年的马长声也能办到。
但洛乘天在这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察觉师弟不法的师兄还是同流合污最后惨遭灭口的共犯?
“这就是最怪的方了。
”叶藏柯肃然道:“从打斗的痕迹推断无论刀法修为洛乘天都在马长声之上而且差得不是一丁半点。
那场刀决赢的是洛乘天才对。
掣海龙刀的厚刃痕迹长短、深浅一致如巧匠细量刻就代表游刃有余。
洛乘天有意甚至可以不留下这些“错手”的刀痕从头到尾是配合马长声而已随时能结束战斗。
双刀的痕迹越到后来越显散乱还有用力过猛以致敲掉一小块石础砖角的方从其上的铁粉痕迹推断兵器怕不止卷刃而已。
一方游刃有余另一方败象已呈为何倒下的是洛乘天?
“或者……合攻?”应风色举手。
“那得是个全没留下痕迹的顶尖高手出则中的一击必杀。
”叶藏柯缓缓摇头。
“有这样的人在一旁洛乘天不敢跟他耗这么久要战要走须更明快。
我甚至猜测马长声是蒙面改使长柄朴刀只为隐瞒身份;洛乘天想逼出真功夫才周旋忒久。
要解这个谜还须着落在洛夫人身上。
“……陆师叔么?”
“嗯两湖不兴火葬但水葬土葬恐尸体落于其他人之手才忙不迭烧化遗体。
洛乘天的女儿未必见过尸身景况但他的老婆总不会一无所知。
我要监视无乘庵不便在洛家母女之前露脸还须老弟跑一趟。
应风色则说了在降界得到天予功杂气之事以及诸女腹间显现的淫纹只略去了欢好的部份。
以叶藏柯的见闻广博没听过有这种似内气又非内气的内家心法“淫纹”却不是前所未见的新鲜花样。
“我听说在南陵的华筵国有种名为‘血淫花’的纹身异术只对女子胴体生效。
”叶藏柯索遍枯肠揉着额角沉吟道:
“刺青时以针尖蘸某种花果实的汁液纹于女子肌肤上待花液为身体所吸收纹刺的图样便即消失不见须等女子极之动情乃至攀上极乐的巅峰方能复现。
“我曾追查一宗拐卖少女的案子听闻被评为上品的女子都将刺上这种‘血淫花’刺青送到某个专供达官贵人淫乐、
秘而不宣的销金窟正打算循线潜入对方却派使者前来送上拐子集团的脑袋更将受害少女完璧送回附带丰厚的赔偿算是开了我的眼界。
使者是名纤长的黑衣女子乌纱蒙面腰若约素轻功绝佳虽只露出一双清冷明眸周身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骚艳。
不是烟视媚行举手投足都想勾引男人的那种;相反的此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正是她浑身魅力的泉源瞧得人躁动不安直想违背其意愿尽情对她做出种种淫秽之行。
女子冷漠有礼再三表明她背后的势力无意违背江湖规矩更不想与“赤水大侠”叶丹州为敌。
此番是拐子团伙自把自为已施薄惩望叶大侠海涵云云。
叶藏柯尚在咀嚼其中玄机黑衣女子话锋一转淡道:“叶大侠若不肯罢休敝上下了严令无论叶大侠有什么要求我等自当尽力满足。
”没半分轻佻挑逗光那份冰冷淡漠的反差便足令世间男子硬得发疼。
但她越有那个意思小叶反倒不屑索讨——以赤水大侠的风流潇洒叶藏柯早过惯了处处留情每天在不同的玉臂朱唇间醒转狂歌纵酒的快意日子。
不能一亲黑衣女郎芳泽固然扼腕但小叶更受不了被女人当成笨蛋以为张开双腿就能驯服他。
自此他在东海界再见不到“血淫花”的蛛丝马迹仿佛不曾存在直到应风色带来降界里的消息。
“这样看来……”叶藏柯抱臂良久忽抬头露齿一笑。
“咱们少不得要走一趟那捞什子迎仙观瞧瞧观子里藏得有哪一路狐仙了对不?”
柳玉蒸说她是石溪县芰后村人与其姊柳玉骨投入邻郡一个叫“玉霄派”的小门派这里的“邻郡”应是南元郡几乎是东海道最南端离白日流影城所在的朱城山不远距离此间却不是三两天的舟行可以抵达除非羽羊当真会缩成寸的仙术道法决计无法召唤姊妹俩进入降界。
反过来想柳家姊妹绝不能在南元郡而是在左近。
关键就在“迎仙观”三字。
迎仙观位于执夷城郊数百年前香火曾经鼎盛一时到我朝肇兴时已然破落得不成样子;被玉霄派买下修葺成如今的样貌不过就是近十年间的事。
执夷城乃东海道西界是进出央土的门户其风俗比起东海各更近于京师平望武林人在央土活动可能多于东海本柳玉蒸的两位师傅没向她提过有宫某种程度上也不无可能。
发源于南元郡的玉霄派不知何故搬进了执夷城郊的迎仙观从此成为一支以央土为主要活动范围的势力故本派弟子不忘在玉霄派的家门上缀以“迎仙观”三字以免外人往南边找去扑了个空。
应风色过往赴白城山时执夷正是水路的终点在此弃舟登岸整补过后改换车马轿舆往埋皇剑冢进发。
那时的执夷城尹可不是“飞鸣刀”马长声少年的世界也还没有骇人的幽穷降界或可怕的刀鬼;蓬舟越接近古老石头城郭难免生出“深入敌营”的悚栗与兴奋。
叶藏柯比他从容舟行无事便在舱中与他比划拳脚谈论武功不仅为应风色解破几处“天仗风雷掌”的疑难窒碍还把“元恶真功”的心诀传授给他。
“应兄弟你宫擅长心识之术这门武功靠想像突破血肉经脉的侷限传授我的那位异人使出来直如鬼天凡夫俗子绝难抵挡。
”叶藏柯仰头痛饮了一口眼复杂很难说是憧憬、缅怀抑或心旌摇动难以遏抑片刻才叹了口气摇头笑道:
“那位异人说得对以我的资质这辈子是难了我没有什么想天外的伟大心思注定练不成这门功。
你的资质胜我百倍假以时日说不定能练成此功继承异人衣钵。
他传授时毫不忌讳有操舟的舟子或靠岸歇息时码头摩肩抵踵真个是旁若无人。
见应风色色有异一怔之间会过意来哈哈大笑:“你老哥我呢平生从没磕过头拜过师傅……不对其实是磕了头的只是人家不肯认我这身武功当真是天生天养凭空得来从此信了‘百川纳海各有缘法’。
说不定操舟的老哥因此练成了你我练不成的功那才叫有趣哩。
应风色陪着笑了会儿暗忖:“舟子若有此慧留之必成大患。
”但二人相处融洽连日来他对叶藏柯的性格已有了解知他不会欣赏这种想法遂闭口不提。
各处水陆码头较日前松缓许多军士或赤炼堂徒众均急遽减少几乎恢复往昔样貌叶藏柯反而蹙起浓眉忧心忡忡:“这代表东镇知情啦料想此际封锁码头已然无用徒然扰民兼且走漏风声而已说不定正在彻查两湖大营即将有什么翻天覆的大动作。
我该往湖阴湖阳一趟看看能不能捡些边角料儿。
“那……迎仙观那厢便不去了么?”应风色小心翼翼掩饰不满不欲在这当口得罪这位大靠山连拳头都不敢捏。
但哪怕叶藏柯就此离去他也要想办法和柳玉蒸见上一面——
离山越久先前那股纠结徘徊的心思越淡越发想念起那夜瓣室里的旖旎。
柳玉蒸不比无乘庵诸女此后或再难于降界相见若有机会那三件事何妨在少女的身上验证一番?玉霄派除天予功来历成谜料想师长们技艺平平才教柳玉蒸的武功乏善可陈;由小见大不会是什么险。
“还得去。
到门前了岂有回头的道理?”叶藏柯三口并两口和着酒水咽下干粮拍去手上的碎饼屑也不见他使什么身法如一片枯叶被狂风刮上岸似的离开船头时扁舟晃都没晃修为之高足令应风色咋舌稍敛心。
人说“大隐隐于市”。
这小爿码头泊满箭舟卖虾蟹渔获的、卖日常用品的各式小吃还有刮面理发的……摊贩们栉比鳞次比龙庭山下的集子还更热闹些却非漕运所致。
人潮是以附近一间旧庙宇为中心辐射开来绕了一匝又一匝远远便能见得门楣上被香火燻黑了的“迎仙观”三个磨盘大字。
发布地址: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