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顶之上乌云泼墨,汇聚的越发浓密,过了一会,大家隐约听见头上呼啦一声,响起一阵炸雷声,而且这雷声距离自己甚近,仿佛就在耳边闷响,震得自己耳鼓轰鸣不已,大家到了此时不但眼睛不敢看,更是连耳朵也都紧紧捂住,声音也丝毫听不到一点。
筠儿啊的一声娇唤,将小脑袋拼命的倚进大哥的臂弯,仿佛埋首的小鸟伊人,将自己稚嫩的娇躯完完全全挤进大哥的胸怀,才感到安全。
电闪雷鸣之后,风势越见凛冽,这高耸的峰顶一向都是疾风疾雨,来的甚快,不知谁高喊了一声,“下雨啦!”大家才发觉斗大的雨点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泼洒,雨丝成串连绵不绝,打在台子上,打在青石柱子上,打在各人的脸颊胸口,不觉生疼。
雨越下越大,水滴弥漫了双眼,渐渐的,杨宗志也都看不清楚场上二人的出手和方位,只能依稀看见西门松犹如一根擎天明柱,兀自屹立不动。
雨水顺着山麓石道向下冲刷,来势甚是凶猛,可是没有一个人躲避,也没有一人退却,只因大家都迫切想知道这场比斗的结果,这结果不但关系着西蜀两个成名顶尖高手的声名,同时也关系着两个对峙派别的前途。
蓦然间,杨宗志看见何宣闪电一般的身子缓了一缓,停滞了下来,他挥手排开眉上的雨水,定眼看过去,才看清楚不知何时西门松龙泉宝剑的剑锋已经指定何宣的咽喉,两人对身而立,都停了下来。
何若仪焦急的等在场边,今日之事对她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她为了今日这一刻不知筹措谋划了多少时日,现在一切成败就在眼前,不知为何她心中开始动摇起来,这场上生死相拼的二人,一个是生养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虽薄情寡意,但是自己恨之深,又爱之切的丈夫。
多年以来,她受尽冷落,但是依照自己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服输服软的,因此她采取了这样一种报复的方式,即在功名事业上全力打击丈夫,让他变成孤家寡人,再让他臣服于自己的面前。
现在一切隐约唾手可得,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的丈夫跪在自己面前,向自己低头认错,自己勉力无奈之下才得接受的场面,也许下一刻就会出现。
她不知自己到底是该悲还是该喜,突然一个声音跳出胸腔,对自己道:“若是……若是爹爹和他都回不来了?”这个声音相对于此刻的风声和雷电声很小,但是在她的心中却是轰隆隆不绝,再抬头看过去,大风大雨之中,依稀可以看见爹爹的背脊仿佛比着当年更加弯了一些,而他……他也比着过去消瘦了不少。
何若仪只觉得鼻头一酸,更加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又追寻着什么?就在此时,她突然看到爹爹的霸天剑不知何时飞到了一边,而且爹爹的咽喉也被丈夫手上青峰所指,眼见只要丈夫再送前几分,便可刺透个对穿。
何若仪再也忍不住,大喊道:“莫伤我爹爹。
”说完顾也不顾风雨和众人,扑了上去。
场下这万千围观这才醒悟过来,双方看来分了胜负,大家尽力看上去,都看到何若仪一把抢上前,抱住何宣的身子,将他护到了身后,然后自己娇躯一挺,将自己送到了西门松的剑尖上。
这等状况大家事先想也未敢多想,所有人都鸦鹊无声,目瞪口呆的看着场上,身边只听到哗啦啦的雨水打击地面之声,头顶不远处的乌云中,隐隐还有阵阵雷声淌过,只带些沙哑,并不轰鸣。
峰顶时间,人群一切都处于静止当中,动起来的只有暴雨,只是这暴雨越下越密,在空中连成了一串串,若不仔细去看,便仿佛串下的门帘,也是静静的毫无变化。
大家都屏住呼吸,不知事情该如何向下发展,筠儿也渐渐抬起头,离了大哥的怀抱,看到爹爹果然获胜,可是她心中毫无半分欢喜快意,深深觉得这样一来,爹爹与大娘只怕便要更加疏远,想要重合倒是千难万难了。
筠儿心中为难的紧,便回身握住大哥的手,看向大哥,目中隐有婉求之色,杨宗志低头看了一眼筠儿,见她发髻前的刘海都紧紧贴在额头上,脸色被雨一淋更加苍白看着娇弱无比,便对她摇一摇头,并不作色,筠儿只得叹一口气,又回身看向场上。
西门松剑指何若仪,两人都被暴雨淋透,看上去都不像是名闻天下的东西罗天教的教主,更像是一对落难的夫妇,西门松叹一口气,眼中闪过爱恨交织,突然一回身,将手中的宝剑掷到远远的场边,宝剑无眼,化过细密的雨帘砸到一个青石柱子上,再叮当一声落下了地。
……杨宗志换了干爽的新衣,仰身将自己斜靠在筠儿闺房的床榻边,心中舒服的呻吟了一声,今日与彭怀玉一场比斗,虽是有惊无险,却也耗费了不少心力,这下放松下来,不觉浑身都有些松软,却又写意之极。
他再调整一下姿势,尽力让自己更加舒适,心中却是想起道:这样一个结局,双方都不死不伤,也可以算作圆满,说不得……说不得淼儿对我也少些恼恨。
想到这里,他记起早前何淼儿傻傻等着自己的眼,不由得心中有些百感交集,只是一念之下,又对自己道:我马上便要走的,还想这么多作甚么?也许……也许这次一走,经后一辈子也都再见不到,也是说不定。
小楼窗外细雨绵绵,这场雷暴来的也快,去的也不慢,不过半日功夫,这狂风大作已经全无踪影,只剩下些淅沥沥的雨丝,还未散尽。
杨宗志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又渐渐重放光亮,雨水过后,花数鸟虫更增生机,俨然天成。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大哥……你闭上眼睛。
”杨宗志听出来这是筠儿的声音,她方才到了偏房之中去换下湿衣,半晌也未露面,正要回头来看,筠儿又娇滴滴的阻住他道:“大哥,好大哥……你便依了筠儿一回好么?”语气之中带些羞意,又有兴奋急切。
杨宗志一愣,不知这小丫头又要作些什么,只得闭上双眼,缓缓转过头来,静等了片刻,也没听到任何动静,杨宗志笑道:“你要作甚么?非让我闭眼的。
”筠儿的声音更见羞急,颤声道:“大哥,我不叫你睁眼,你可不许睁开啊。
”筠儿越是这样说,杨宗志越有些好,只是他不想违拗了筠儿的意思,便也静坐不动,又等了一会,隐隐听到玎玲一声。
杨宗志心中一动,暗道:这是……这是什么声音,好像是铃当一般的东西发出的。
刚刚想到这,又听见玎玲一声脆响,比起方才更是清晰,杨宗志笑道:“筠儿,你在挂风铃的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