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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50卷)2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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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穹有着同样的工艺风格,显是出自一人之手。

逄宫甚至懒得骗他——这厮连伪造佛血邪能肆虐所需的时间、人手俱都和盘

托出,就只差没报上价码。

(可恶……可恶透顶!)殷横野狂怒已极,出招却益发冷静,「存物刀」

与「惠工指」

一左一右,交错併出,锁定萧谏纸腿畔凸出的细小连杆,指劲掌刀隔空翩至

,在机件上撞出几缕火星,敢情是以玄铁乌金一类锻成,竟无丝毫缺损,显然连

对阵之际,敌人必定择弱择要下手一节也都考虑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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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谏纸的剑法固然精妙,难得的是双腿虽依赖辅具,身法却与招式配合得严

丝合缝,全无弓不咬弦的僵滞,令殷横野不禁怀疑,他的双腿其实并未瘫痪、丹

田经脉亦未遭受重创,几成废人,当日沉沙谷所历不过作伪而已,然而这绝无可

能。

指劲刀气接连被挡,萧谏纸还能匀出手抢攻,殷横野招式再变,迭掌一轰,

萧谏纸挥剑格开,小退了半步,眼看招式已老,这一退恰能重蓄新力;岂料一股

潜劲突然冒出,循径直入,如钻钱眼,异常刁钻,萧谏纸暗叫不好:「是……蟠

宫岛田初雁的《一文钱掌》!」

已然变招不及,横剑当胸,以剑锷肘臂硬接,整个人被撞得向后弹飞,赤血

酾空,抛飞长长朱虹;背匣撞上檐柱,喀喇一响,竟是木柱弯折,迸出无数新碎。

殷横野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身姿不动,右捏剑诀、左掐刀指,迳以凌空劲抢快,瞬息间锋锐无匹的气

劲旋扫而出,宛若两人分持刀剑奋力抢攻,剑似舍身,刀若贪狼,配合得完美无

瑕,间不容一发;萧谏纸即未失去重心,单人孤剑,也只能被这波疯狂涌至的刀

走剑旋倏然解裂。

萧谏纸身躯歪倒,即将狼狈摔落,普天下没有一门一派的剑法,能在这种情

况出手,遑论克敌致胜,除了《败中求剑》。

为此独孤弋又被誉为「环宇无敌」,放眼五道四海甲子之内,谁人敢有异议?「……‘刑冲’!」

数不清的匹练剑光窜起,宛若龙昇,殷横野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剑芒所化的

狰狞巨龙,全身鳞甲由无数长剑绞扭而成,体长十丈、径逾合围,比古刹晨钟还

巨硕的龙首咧开大口,咆哮着昂卷而起,锐利的风压把周遭三丈之内的一切通通

吸扯过来,在锋刃戟出的龙躯上撞得粉碎——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退走。

龙形幻影与匹练剑气在他飘退之际忽然消散,兴许萧谏纸此际修为,不足以

推动败剑首式「刑冲」,故而功败垂成。

殷横野急急止步,缓过一口气来的萧谏纸却如醉酒一般,软软斜倒,似无法

恢复平衡,直到喀喀几声,匣侧的鱼尾饰片翻折开来,化成四条蛛足抵地,撑住

了老人如断线傀儡般的残躯;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响,四叉的蛛足又重新将萧

谏纸摆正,佈满金丝网罗与大大小小连杆的两条腿虽稳稳踏在地面,却没有半点

活物的祟动。

殷横野终于确定他半身已废,先前的神勇表现,全拜这怪异的背匣所赐。

败剑二式「剋破」

的威力,殷横野当年在邙山曾亲眼见得,萧老匹夫纵无独孤弋那鬼神般的修

为,附尾攀摹总还是有的;首式二式接连而出,他没有不倚分光化影全身而退的

把握,此际来看便是威胁了。

至于三式「无从来」

之后的败剑,他便不曾识荆。

按当日独孤弋狂语,要杀他还用不上第三式。

萧谏纸若掌握了无从来剑,乃至余下七式真传,想来毋须拿《八表游龙剑》

压箱。

既如此,为何不从一开始便以败剑出手?刑冲、剋破二式连环,光想便教他

惊出一背冷汗。

况且,游龙剑若无凝功锁脉的加权,也没有必胜把握,同样的花招不能玩第

二次,岂非兵法之常?萧谏纸丹田受创,功力肯定一如蛛足背匣,来自不可名状

的外助,运使败剑或游龙剑又有什么区别?这些疑问全都指向同一处。

只有一种可能。

「……窃据浮鼎山庄多年,连穷爷的独门三绝都佔为己有,这等厚颜是怎生

练出来的,我实是好奇得很。」

萧谏纸的蔑笑又将他拉回现实中。

「《聚敛之刀》、《能舍之剑》,用在你这等样人手里,委实是天大的笑话。」

殷横野嘴角微扬。

「田初雁的武功,我还瞧不上眼。授予西宫川人,请他日后酌情转传给秋家

子弟,使他死心塌地相信,我是受了秋拭水所託,才有此护庄义举。」

田初雁的独生爱女田素素,与秋拭水之子秋意人生下秋霜洁,穷爷与秋拭水

既是儿女亲家,又是过命的交情,武林人尽皆知。

苍城山「霓电老仙」

厉金阙庇护了秋家第三代的嫡长秋霜淨,却始终无法令西宫川人辨清敌我,

便在人情义理的微妙利用上,差了殷横野一着。

至于殷横野是如何从秋家父子身上盘剥出蟠宫岛三绝的武技,又或得自他处

,料想问不出关窍来。

这厮抿着一抹得意洋洋的嘴脸,令萧、褚二人直犯噁心,是连同处一簷之下

,都不禁浑身难受的程度。

「萧谏纸,田初雁死啦,你该担心的是自己。方才那一手败剑帅得很哪,怎

不使来瞧瞧?」

殷横野怡然道:「还是教你重新站起来的这玩意儿,只能配合《八表游龙剑

》来使?」

「还神甲」

本就是曾功亮为了复现《游龙步》身法,耗费数十年的工夫研制而成,背匣

里的种种机关,全是按照这套步法所设置,无法任意转换。

而游龙步正是《八表游龙剑》的基础,与其说是「还神甲」

重新赋予了萧谏纸进退趋避的行动之能,不如说是他配合「还神甲」

的驱动来出剑攻敌,更为贴近事实。

超乎机匣设定的外力干扰,多少会影响还神甲。

所幸萧谏纸于游龙剑的造诣极深,「倒果为因」

的娴熟运使下,加上偷袭的优势,接战初期竟未被殷横野瞧出破绽。

「这玩意儿最多能挺一主香。打得太激烈,背匣里的转子消耗过甚,时限还

得缩短。」

曾功亮教他使用甲具时,语重心长,反复叮嘱:「重新上紧转子须靠特别的

水力机关,出覆笥山就没辄了,所以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万一摔倒了你就掀这

个暗掣,我给你装了四根蜘蛛脚,保持平衡,摔成什么龟样都能让你起身……你

他妈能不能别去?我给你专业建议,没辄!你好手好脚都打不赢,靠这玩意儿?

你他妈当我神仙啊!」

「你是啊。」

额发紊乱、神容颓闇的老人澹澹一笑,整个人看来像给生生剐去一圈肉,显

现出与印象全然不符的单薄羸瘦。

曾功亮一口咬定慕容柔放他一马,绝不是因为耿小子居中斡旋,而是因为他

样衰,「活像死了八对爹娘。」

这是大工正的原话。

「就你当年在学府那德行,我不信你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萧谏纸低头拨弄各处部件,试图弄懂运作的原理,最终还是搁下手来,不知

是佩服抑或恼怒地吐了口长气。

「你很出息了,曾功亮。仲夫子会很高兴的。」

「他自己会跟我说!等老子过去的时候。你他妈别想胡乱传话。」

大工正险些抄起腰带往他脑门砸落,才想起玄铁外壳是能打死人的,好在这

几年他涵养深了。

翻过棱格一侧,以一枚层层保护、隐藏甚深的暗掣相示。

「要是还神甲完蛋大吉,或给卡进王八坑里,又或拖过了一主香……总之不

能动了,你他妈就按这儿。认准了啊。」

「……会怎么样?」

萧谏纸被他说得好奇心起,忍不住伸手。

「你他妈——」

曾功亮一把夺过,远远拿开,吹鬍子瞪眼的。

「就有你这么手贱的,我们才不得不把救命的玩意搞得这么麻烦!萧用臣,

你他妈用用脑子行不?别老干这种杀千刀的驴蛋事儿!」

一抹冷汗自萧谏纸额际蜿蜒淌下。

他不真以为还神甲能唬住殷横野,但也没料到只撑了短短几合就被窥破其中

奥秘。

毕竟这副甲具没来得及实地测试——以殷贼耳目之灵,萧谏纸断无可能离开

越浦,遑论远赴覆笥山——一主香的时限许是过份乐观了,由背匣内次第减弱的

机簧声,他判断动能放尽的转子随时可能停摆。

现在,只能亮出最后一张王牌了。

「既如此……」

握剑的指掌悄悄放鬆,萧谏纸微笑抬头。

「怎不快些杀来?还是‘分光化影’使将不出,在等气力恢复?」

殷横野面色丕变。

萧谏纸没等他反应过来,语声未落,人已合剑飙出,还神甲繁複的连动机构

呼应他上半身每一寸肌肉运动,膝腿关节应声解锁,精准无误地驱动起相应的游

龙步法,方位、角度乃至于步幅,无不完美配合着剑式开阖;自习游龙剑以来,

从未感觉如此得心应手、妙至毫巅,身剑宛若一条矫矢腾游的陆地神龙,「六龙

驭兮神将升」

的连环六式,轰然迭上殷横野!殷横野避无可避,被剑光映青的鬚发逆风猎

猎,使出浑身解数,戟指、扬刃、迭掌、抡拳……所有招式俱与剑芒同碎,难以

悉辨,而龙奔之势未止,间不容指臂屈伸。

殷横野冠袍皆裂,披头散发,蓦地一声断喝,抱臂成团,运起十成功力,与

「狮子吼」

神功的震音同汇于臂间,原本空荡荡的胸腹间如竖铁壁,硬生生粉碎了迭至

的第五式;余劲不止,内力形成的气壁将撞入怀里的萧谏纸夹紧一捋,两边腿侧

的连杆应势扭曲,伴随着骇人的骨裂啪响。

萧谏纸下半身已无知觉,但肋骨肩臂的剧痛毕竟不能无视,凭着一股血性悍

勐直进,长剑却在气壁与剑劲的对撞下寸寸摧折,最后刺入殷横野胸膛时,仅余

锷上分许,尚不盈寸。

残剑扎体,一痛之下殷横野劲力撤散,踉跄小退半步,堪堪让出半臂余裕,

冷不防攫住了瘫软倒落的萧谏纸脖颈,高高举起,眦目狂笑:「屠灭鼠蚁,何须

分光化影?无知匹夫!」

收紧五指,爆出令人闻之股慄的噼啪轻响。

还神甲虽非专为御敌而造,曾功亮为保挚友周全,固定背匣用的肩胸甲片等

,仍用了最好的甲材与锻造工艺,在尽量不妨碍动作的前提下提供足够的保护,

无奈脖颈头面唯恐殷横野瞧出不对,存有戒心,未能以冑甲遮护。

萧谏纸被他扼得七孔流血,胀成紫酱色的面孔微微俯低,歪斜扭曲的嘴角不

住抽搐着,很难判断是什么神情。

「杀……你……也不……不需……分……光……」——他在笑!不祥之感才

刚涌起,萧谏纸不知哪来的气力,伸手往腰里一掀,忽举起双臂,死命攀住殷横

野的右腕,随即一声闷响,硝药气味窜入鼻腔,难以形容的巨力拽着殷横野的右

臂勐然掀转,几将他拽飞出去!他不知道这是还神甲最后的保护机制。

一旦机匣失能,萧谏纸按下那枚「决计不能乱碰」

的暗掣后,匣底连同各处关节暗藏的硝药包便会齐齐引爆,其威力不致炸伤

着甲之人,却能断开扣锁,同时将人推送出去,争取逃生的机会。

萧谏纸抓着他的腕子不放,推送的力量使二人化作一只甩绳流星,两人撞作

一团连滚数匝,已无半分高人名宿的体面;磕碰间萧谏纸脱手飞出,不知滚落何

方,殷横野的背嵴则重重撞上一处嶙峋硬面,应是庭石一类,撞得他气血翻涌,

地转天旋。

不及挥散硝烟,一抹人影无声欺进,双掌齐出,稳稳印上丹田。

刹那间阴劲透体,宛若秋风拂过,百脉皆凝。

殷横野喉头一甜,上涌的热血却于胸膈间便失了声息,只余一片淤泞,束气

断息,五内皆空。

「这、这是……」

殷横野难以置信,然而这样极端而致命的阴柔劲力世间仅只一家,决计不能

错认。

「不……不……」

「是啊,」

身前长发披覆的苍白男子澹澹一笑,如信步閒庭,絮语家常。

「正是《不堪闻剑》。犯我风云峡前,可曾想过是这般滋味?」

殷横野眦目欲裂,试图从空荡寂寥的丹田里挤出一丝内息,面孔像见了鬼一

般狰狞铁青,分不清是恐惧抑或愤怒。

奇妙的是:无药可救的《不堪闻剑》虽是至极杀招,对肉身性命的戕害难以

言喻,着体时却不怎么疼痛难受,只是空乏之感无边无际,就算下一霎眼便化影

澹去也不奇怪。

慢慢品味的虚无,才是最深刻。

此即为《不堪闻剑》摧人心魄处。

褚星烈掌劲疾吐,庭石后爆出两枚清晰掌印,借力微退,森然道:「这一记

是为魏无音讨的公道。你欠我、欠屈咸亨,唐十七,欠死于天雷砦以及两次妖刀

乱中诸位英魂的,褚某一併讨还!」

双掌再出,顷刻间连击十数,阴劲透体,轰得石后粉屑如雾霰,不闻丝毫声

响,每一记皆是《不堪闻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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