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眨了眨眼睛,钻进了被褥里,好像是吸了吸鼻子,声音弱弱的带着哭腔道:
「你去吧,之前交代你的事情和那两 丫头说一声,我不是修行者,帮不上忙。」
「好。」
林无昼起身推开了门,在推出去的瞬间补充了一句话:「你不是修行者,可
你是我的大军师。」
那被褥又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截微颤的脚尖。
……
……
天下大乱的时候,民心总是不安定。
江南水乡的碧波河上已经没了多少捕网的渔家,乌篷船早已入港,水面孤单
寂寥,秋风扫下落叶,呼呼的一吹,满地飘零。
然而,例外总归是有的。
比如此刻,一叶孤舟就在江面上划行着,握着船桨的是个双 十年纪的少年郎,
生的还算俊俏,体格也颇为壮实,然而脸上却布满了忧愁之色,划着船桨的时候
总是不住的发出叹息声。
船舱内,白衣书生就着四方小桌席地而坐,桌上煮着一壶清茶,腰上系着一
条镶玉顾绣腰带,右侧挂着通体碧绿的酒葫芦,三尺青锋剑随意丢在了一边,倒
是那把普普通通的折扇被攥在了手心里,当成了宝贝。
「啊……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白衣书生挥打着扇子饮茶,可刚一入口就
皱起了俊朗的眉,呸呸呸的吐出了茶叶子嘀咕道:「没酒好喝。」
「是没酒好喝,那老爷就别喝了。」
淡淡的声音响起,白衣书生的贴身丫鬟画扇走了过来,一把夺过了茶盏,然
后就弯下腰收拾起了船舱内凌乱的事物。这 丫头身子骨纤细,个子修长,手足的
线条说不上丰腴,但体态匀称,尤其是皮肤白得好似象牙一般。
白衣书生看着画扇矮腰提臀的模样,嘬了口碧玉葫芦的葫芦嘴,吧唧了几下
上头残留的酒香自言自语道:「可惜了……太可惜了。」
「老爷,我都听到了。您可惜什么呀?」画扇捧起了杂物,长长的睫毛一闪
一闪,面色微微不善。
「没什么没什么,我瞎说的。」白衣书生骤然变色,一边暗想这 丫头的耳朵
是越来越灵了,一边则是心虚避过了脑袋。
「别嘬了,神州大地打仗呢,没地儿给您找酒喝。」画扇气呼呼的轻哼,冷
笑道「您不就是可惜我屁股不够大,奶子不够圆么。老爷你那点癖好我可了解得
多了,就差把我找个人家嫁了,搓搓手等着生下娃娃,然后好瞒着家里的汉子翘
起肥臀儿让你弄一弄对吧?」
她说着,表情不变,可耳朵根却是红了,跺了跺脚说:「您这王爷怎么当得
像个……淫贼似的!」
「哈?淫贼?画扇小妮子你可过分了,我一不偷二不抢,不拿绳子绑也不拿
剑刃逼着,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是淫贼了?再说了,我宇文白怎么地也是
个王爷,有点儿特殊的爱好也正常吧!」
宁王宇文白,三岁颂诗,六岁习剑,诗词歌赋骑射御,兵法王道样样精通,
深的先帝的欣赏,然而却在十二岁那年毅然决然的离开了皇宫大殿,踏上了一条
修行之路,仗剑天涯,酒歌狂行,是这世上最让人想不明白的人物。
「特殊?您那爱好也太特殊了吧!三十岁以下的不要,臀儿不翘的不要,胸
儿不肥的不要,没生过孩子的不要,长得丑的不要。你……你这不就是喜欢给人
戴绿帽的淫贼么!」
画扇越说越气,竟是一把夺过了宁王宇文白手里的酒葫芦,晃了晃,然后冷
着脸说:「老爷,你也看到了。你的皇嫂和你的哥哥正把大殷皇朝的天下搅得民
不寮生,不正是你站出来的时候吗?可你倒好,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管,明知
道舱外面的小哥心里惦记着家人,还非逼着别人当苦力,过分!过分!」
「哎呀,当皇帝有什么好的,也就是个名头。西凉,北荒,南疆,东幽,这
四处神州以外的地方才算是精彩。你想想,我那哥哥为什么死得这么早,不就是
忙着布兵打仗,勾心斗角落下的病根么。二哥荒淫不争气,皇嫂野心勃勃,这些
道理我都懂。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天下人自有天下命,死得再多关我什么事。凌珑也好,康王也罢,这是命
数,要是连这个都看不破我怎么迈入归一境。」
宇文白说着,脸上难得一见的认真严肃再度换成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折扇指
了指外头的林阳,眯起眼睛喝了口茶,对画扇说:「说了半天,你不就是想着让
我帮帮他么,我偏不,求我啊。」
「老爷,求你了。」画扇说。
噗。
这一口茶水登时就要喷了出来,喷到画扇的脸上宇文白不愿,于是只能苦了
身上那件月白 长袍,震惊又愕然的抬起脑袋,到吸着凉气说:「…… 十年了诶,
从我把你在死人堆里捡起来到现在已经 十年了吧?这是不是你第一次求我来着,
那小子怎么着你了啊?是不是太快了些。」
「老爷……他是个好人。」画扇说,叹了口气走出了船舱。
「好人……」宇文白忽然冷笑了一下,茶盏被捏出了几条细缝:「长命百岁
的好人有几个?」
……
……
舱外,日头渐落,月牙入夜,使着船桨的林阳浑身飘起了寒意。
提着旧黑伞的少女悄然出现在了身后,林阳显得有些拘谨和不自然,低下了
声音说:「姑娘,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要谢也是谢我们家老爷,我可不会杀人。」画扇说,递来了一件
蓑衣。
「深秋了,夜露水寒,别感冒。」顿了顿,她继续补充道:「我也不会治病。」
「……好。」林阳笑了笑,觉得这小姑娘其实颇为有趣,就是面上的表情淡
了些。
这一路行舟,沿途的景象都是萧瑟无人,好好的江南余州不过一年的光景就
变了样,让人唏嘘感慨。
突然间,林阳眨了眨眼睛,瞳孔收缩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一艘停靠在岸边上
的船只,看着规模颇大,一个老人家正在甲板上休息。
「想看就过去看,我们老爷喜欢 随心所欲的人,不喜欢呆子。」画扇说。
「哎,知道了。」林阳点头,驱使着船只靠近。
那老头本是躺在椅子上休息,脑海里还回想着几天前夜里目睹的光景,渔船
搭舟的东家和他俏生生的两个媳妇里的一个,就在这艘贼船上干起了男女勾当,
那迎着海风摇摆的硕大乳房,啪啪回荡的响声,摇摆颤抖的白大腿,老人至今都
忘不掉。
可就在他准备把手伸进裤裆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就突然出现了,这
两人一个俊朗一个高挑,一个憨厚一个淡漠,看起来倒不像是歹徒,但也把老人
家吓得不轻。
「你们是谁?我这儿可没什么好抢的,只有鱼。」老人说。
「老人家你误会了……」
「还有船和人。」画扇直接打断了林阳的客套话,指了指脸色骤白的老人和
这艘船,说:「都要了。」
「……」
林阳瞪大了眼睛,渔家老人也张大了嘴巴,只有画扇轻悄悄的转过身,冲着
原本的那艘小船喊了一句:「老爷,这里有酒。」
「酒?酒!」
一声凄厉癫狂的喊声响起,幽灵似的白影直接就从水面上飞了过来,踏水而
行,白衣折扇,可来者脸上的表情却是像极了一个瘾君子,一抵达甲板就左右四
顾,鼻尖迅速抽动,然后猛地转过身对画扇低吼道:「你骗我!」
「嗯,对不起老爷,我下次还敢。」
「你……妈的,迟早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宇文白气怒攻心,看哪儿都不对眼,不过这船还算不错,两主仆间好像有着
默契,根本不需要问什么就明白发生了那些事,自顾自的走到了船里面,喊了一
句:「我休息了,再敢骗我,我打烂你的屁股。」
林阳和渔家早已看傻了眼,对视一眼露出了无奈。
夜深后,画扇也随着自家老爷入房歇息。唯独林阳和老渔夫围着篝火取暖,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自然而然就聊到了几天前的事情。
当听到了林姓小哥四个字的时候,林阳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连忙问:
「老人家,你说的小哥是不是约莫十六岁的样子,个子大概和我一样高,长得也
有点像吧?」
「诶,你一说还真有点。不过那小哥可厉害的紧,一船的河贼都让他一人杀
了个干净,你……应该是个普通人吧?」
林阳苦笑点了点头,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既然小弟跟着去了又变得这么厉
害,家里头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之前教训林夕的话都成了屁话,世道变化无常,钱财
都是身外物,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说什么呢。
对了,修行!林阳瞬间就想到了船舱里的白衣书生,他连寒山阁的守山人都
杀得轻松平常,定然是非常厉害的人物吧?
跃动着的篝火将林阳的脸映得忽明忽暗,脸上微露的笑意就此定格,然后缓
缓从怀里掏出了一方丝巾,慢慢握紧。
「等着我,忘语。」
他说着,手指头却不小心松了松,夜风吹掉了这片纱巾吹向了无光的夜幕,
飘飘荡荡落在了水里。
林阳张了张嘴巴,唇上被冻裂开了几道口子,心里一痛,感觉就像失去了什
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
……
「拜师?我为什么要收你这小子!不成不成,麻烦死了。」宇文白拍打着折
扇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去去,走一边去。」
「老爷……」
「你闭嘴!」
像是知道画扇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宇文白抢先一步开了口说:「我说不收就
不收,他再俊也没用,他俊,又不是他妈俊,不干不干!」
「那个……我母亲确实蛮好看的。请问……这和收我为徒有什么关系吗?」
林阳挠着头说,一脸茫然。
「真的好看?」
「当然好看!我……我娘亲可是乌坦城的第一美女,当年我爹为了追求娘亲
可是随身带着两把砍刀呢,就怕让人在小巷子里拍了砖头丢进了河里……恩公?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林阳的话音一滞,因为那白衣书生的表情阴晴变化的实在太快,上一秒乌云
密布,这一秒就阳光灿烂了起来,大声笑道:「收收收,收你当徒弟。哈哈哈哈!」
「这……怎么回事啊?」
「别理他,犯病了。」
画扇大口叹气,扶起了茫然无措的林阳。
……
……
另一边, 夜色同样笼罩了余州乌坦城。
破败萧条的林府大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厅堂八腿圆桌上摆放着一枚通体碧绿
的玉坠,几人就围着这张桌子盯着玉坠瞧,皆是皱起了眉。
说到这枚玉坠,完全可以称之为改变了林家二少爷的命运,把他从林夕变成
了林无昼,从幽州寒山阁到了祁连列缺山。
这玉坠看似古朴无华,然而却内藏了一片天地,每次遇险都会散发出鸿蒙幽
光,最先是止住了喉间夺命的流血刀口,再是抵挡了雷火大劫让林夕顺利破镜。
可真要说起它的奥妙,林夕是半点寻不到线索,就只能请教起了李忘语。
「小弟……我真的不知道诶。这东西就是家传的一块玉佩,来由我也和你说
过了,那名重伤去世的老道人也没说过什么,确实不知。」李忘语说完有些不好
意思,悄悄举起掌心书册挡着了半张脸,美眸跟着长睫毛一眨一眨,跳动着水光。
被她这么一看,林无昼紧跟着就心头跳了一下,脑子里不争气的飘过嫂嫂跪
在自己跟前舔着肉棒,掰开臀瓣让自己进入的光景,喉头一热紧跟着闷哼一声,
胯下的命根子让舒纤纤抓了一把,俏生生的脸上写满了醋意。
「不就是块破玉坠么,有什么难折腾的。」
舒纤纤还在恼火林无昼之前的欺负,也气他的花心,随手就抓过了玉坠抛向
了半空,手指微捏打出了一条雷决,呲溜一声窜到了玉坠上,砰砰砰砰打碎了许
多的碗碟壁画。
她不说话,接过了玉坠,当着林无昼的面把它一把扣在了他的脑门上,然后
就是一道雷决打去,电光闪烁却消失了踪迹。
「看到没?」舒纤纤说。
「看到什么呀!」林无昼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心头猛跳,捏着舒纤纤
的耳朵一阵拉扯,说:「你是不是想着谋杀亲夫啊?」
「疼疼疼……」舒纤纤推搡着求饶,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也紧跟着捏住了林
无昼的耳朵使劲,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都不松手。
「你放不放!」舒纤纤说,漂亮的大眼睛有些委屈了起来。
「我……放。」林无昼赶紧放开手,换来的却是她踩在了自己脚趾上的一下。
「哼!你说你那天被人隔开了喉咙,然后就遭到了雷劫洗礼,都是因为这块
玉佩。那刚才我试过了啊,没了你在身边,这玉佩就没有任何用处。在你身上的
话,这玉佩便会帮你吸收雷决。林二少爷,你能不能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
就当……它是是件能吸收能量再反馈的宝物不就成了?」
「吸收能量再反馈……纤纤,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法宝。」祁红袖怯生
生的补充了一句。
「我说是就是。他那天在船上死了那么 多人,这玉佩就吸收了生命的力量反
馈给了他,雷劫也是同理。而且你看看,我们刚认识这小子的时候他不过才破了
秽炼境,现在才隔了几个月啊,一下子就窜到通灵境五重天境界了!你……昨天
杀了那个八卦门弟子的时候才二重天吧?」
被舒纤纤这么一提醒,林无昼也是一惊,额间的黑月烙印虚化成影,在他的
控制下一点点成型,比如当日更加栩栩如生几乎和本体一模一样!
「真的……变强了。」
「你看,我说的不错吧?列缺山以杀伐为主,因为杀得人越多杀气就越重,
到了一定程度才有资格执掌屠苍,可从没听说过杀了人还能变强的。」
「纤纤……你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祁红袖捂着嘴巴说。
「我……我本来就聪明!」
舒纤纤听了祁红袖的夸奖本来十分得意,却察觉到林无昼的脸色十分古怪,
心头猛地一惊,连忙开口道:「我……我去看看那些法阵布置好没有。」
她急匆匆的跑了开去,心脏几乎是从胸口里跳了出来,自言自语道:「糟
……一不小心说漏嘴了,那小子不会疑心吧?」
舒纤纤皱着眉踱步,躲到了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阴影里,一只通体漆黑比起
信鸽更像是乌鸦的鸟儿从夜幕下飞来落在了她的肩头,足腿上挂着一卷小小的纸
条。
她心情越发沉重了,将其取下后打开,看了一眼就揉成一团丢到了角落里:
「催催催,催什么催,烦死了!」
ps:下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