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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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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饭过后,二蛋子把海燕叫到了身边。说:“你过来一下,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有些话不说心里憋得慌。”

海燕低着头,怯生生地来到二蛋子面前。

二蛋子说:“你拍拍良心说,我这些年结婚后对你咋样儿?”

海燕低下头,没有吭声。

二蛋子继续说:“这些年为了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我一个人在外拼死拼活地挣钱养这个家,受了多少委屈,可你却……”

二蛋子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语音哽咽起来。

海燕更是忍不住了,那眼泪早就一双一对地流了下来。

二蛋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当时做那事情的时候,图一时痛快。可你想过没有,让我今后怎么在村民面前抬起头来啊?”

二蛋子说这话的时候,将脚在地上跺得直响,屈辱之情溢于言表。

海燕哭得更凶了,大声央求道:“你别说了好吗?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海燕一边说着,一边普通一声,给二蛋子跪了下来。

这是事情发生之后,海燕第一次给二蛋子跪地服软儿。

二蛋子低下头,看着海燕,好半天都不说话。那眼神很复杂,似怨恨、似心痛;似伤心、似愁闷……过了好久,二蛋子抬起头来,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地对海燕说:“算了,我都想好了。不管怎样,孩子都这么大了,日子还得过下去。只要你今后保证不再犯了,我就原谅你这一次。”

说完之后,二蛋子一声长叹,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膝盖里。看得出,他内心的痛苦是无以言表的。

海燕睁大了眼睛,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二蛋子会说出原谅她的话来。禁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数日来压抑在心头的苦闷全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她用双腿往前挪了几步,来到二蛋子的身下,用那种忏悔的腔调说:“你就再打我两下吧,都是我不好,我让你抬不起头来,是我错了啊!呜呜……”

海燕忏悔的声音凄厉异常,听了让人感觉到酸酸的。

其实,在海燕的心里,她早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之所以这么多天以来,她没有服软,是因为她心想反正后果已经酿成了,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与其低三下四地去乞求什么,还不如狠下心来应对一切后果。包括那天她承认自己是自愿的,其实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她不那样说,万一二蛋子在冲动之中把大牛打死,那么事情就真正不可收拾了。其实在海燕的心里,她最爱的人还是二蛋子,大牛只是她一时冲动才做出的傻事。早知道会有今日,那么当初就是打死她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海燕越哭越伤心,越哭越绝望。她不知道怎么才尽可能挽回事情的影响,她知道如今想要再回到重前已是不可能,无论如何在二蛋子的心里,她都不会像从前那样完美。

二蛋子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海燕,能够从她的眼泪里感受到她那种发自内心的忏悔。二蛋子毕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男人,再加上她对海燕还有感情在,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还是将她搂进了怀里,与她一起落起了眼泪。

当大嫂和志江听说二蛋子要原谅海燕后,很是惊讶。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二蛋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大嫂和志江当即表示了对这件事情处理方式的不满。二蛋子想了想,还是那句话:“事情只能这样,要不你们就叫我去杀人好了?如果不能让我去杀人,日子只能这么过着,现在离婚也不是办法,三个孩子都还小,没有了母亲怎么行,好歹海燕已经承诺了,誓死都不会再与大牛再有任何瓜葛了。”

到后来,事情居然发展到二蛋子来做自己父母的工作,他央求大嫂和志江道:“爸妈,你们就再给海燕一次机会吧,我相信她只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事情来,她绝对不是那种人。”

大嫂和志江虽然心里面一万个不愿意,但事已至此,又能有什么办法?是的,他们不能再怂恿二蛋子去报复大牛了,万一真要是闹出像志海一样的杀人案来,后悔都来不及了。眼前看,就是让二蛋子和海燕离婚,似乎也不是明智之举,三个孩子确实年龄太小,如要当母亲的照顾。大嫂和志江尤其想到他们可爱的大孙子时,就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心想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也只能这么处理了。

好歹事情就算这样渐渐平息下来,二蛋子将家里的事情最后安顿了一下之后,就又要返城了,工地上正催得紧,他不能在家里耽搁太长时间。临走之前,二蛋子对大嫂和志江仔细交代了一番。他告诉大嫂和志江,他走后不要再为难海燕,毕竟她已经知道错了,你就是逼死她也不见得能解决什么问题。在得到大嫂和志江的承诺后,二蛋子又对海燕承诺了一下,说让她再忍一忍这两地分居的日子,等他一旦安顿好了,就立即将她们母子接到城里去生活,免得在农村又惹出什么是非来。

海燕自然是对二蛋子感激不尽,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在经历了炼狱般的洗礼与折磨之后,最后竟然包容了她。她知道自己男人的脾气禀性,那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啊。海燕知道,二蛋子之所以原谅她,除了他有一颗博大的胸怀之外,更主要的是他对她还有爱,这是让海燕颇为感动的地方。

事情似乎就这样结束了,日子又开始以它特有的方式继续运转。事实上,这表面上的安静也只是暂时的而已,既然祸根已经埋下,就难免会再起波澜。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海燕生下的这个儿子究竟是不是二蛋子的种,渐渐地成为了人们讨论的话题。由于海燕和大牛的奸情已经败露,所以这种猜测已经不足为奇。不知道村里哪个好事的人扯闲话说,怎么看单家的这个男孩儿不像是二蛋子的种,反倒长得像大牛一模一样,尤其那鼻子眼睛,简直是从大牛的脸上复制下来一样。这样一说,大伙开始留心起来,可不是,都有了这个相同的发现。

其实在上次捉奸事件之后,大嫂和志江的心里就有了某种预感,但是他们还是不希望这种预感变成现实。后来随着孩子的渐渐长大,再加上村里人议论的越来越多,大嫂和志江越想越不对劲儿,再怎么也不能再这么自欺欺人下去。如果自己当作心肝的大孙子不是他们单家的种儿,那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万般无奈之下,大嫂和志江又把二蛋子给急招了回来。

第十一章 不同的抉择 第七节

二蛋子到家了之后,一进门就问大嫂和志江道:“爸,妈!这么急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大嫂和志江的脸色十分难看,将手指向正在一边玩耍的孩子说道:“有什么事情,难道你还蒙在鼓里?你自己看看吧,这个孩子哪点长得像你!”

二蛋子将目光投在了孩子的身上,一时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父母所指的意思。片刻之后,他像疯了一样冲向西屋,一把抓住海燕的衣领,大声质问道:“你告诉我,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种?”

海燕大骇,睁大了眼睛,当她明白二蛋子问的是孩子的事情后,她心里终于明白,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个天大的秘密终于泄露了。

跟以往做了错事一样,任凭二蛋子怎样摇晃,海燕紧闭着双唇就是不吭声,二蛋子则像疯了一样揪住她的衣领大声质问道:“你说呀,你倒是说话呀!”

海燕像一个木偶一样被二蛋子推来搡去,两粒豆大的泪珠自眼角滚落,她知道她的好日子完了,从这一刻起,她和二蛋子再也没有和好的可能。

当二蛋子从海燕的表情中确定判定这一切十有八九是真的之后,他一把将海燕推向一边,自己也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目光呆滞,绝望透顶。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二蛋子一直都在不停地抽烟,几乎彻夜不眠。他会忽然从凳子上站起来,烦躁地在屋子中间来回走动,最终会停到孩子面前,悄悄地看上一眼,然后像被针刺了一样,迅速地将目光移开。

海燕在旁边看着,心里难受极了。她知道,不能再让二蛋子这样下去了,事情必须有个解决的办法才行。

趁二蛋子不注意,海燕偷偷地跑了出来,她找到了大牛,直截了当地对大牛说:“怎么办,二蛋子已经知道了孩子不是他的,正在家里发狂呢!”

大牛听海燕这么一说,看了海燕一眼,然后又迅速地将头低下。是的,如今一提到二蛋子,他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萎蔫了,再也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气。

海燕对大牛的态度很生气,她没有想到事情发生后,他竟然是这样一种表现。于是冲着低着脑袋的大牛喊道:“你倒是说一句话啊,到底怎么办?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大牛被海燕逼得无奈,只好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怎样都行,你看着办吧,反正我现在是烂命一条,大不了被他打死,我认了。”

海燕对大牛简直是失望至极,嘴里说道:“谁让你死了,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解决办法,我是说你自己的儿子,我想老单家是不会再要了,你有没有能力自己养?”

大牛被海燕给问糊涂了,他抬起头,卡巴着眼睛不明白海燕说这话的意思。海燕看大牛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就干脆直接说道:“唉!实话对你说吧,如果我和二蛋子真的离婚了,你会不会娶我?”

大牛的表情很是惊讶,不相信海燕说的一切是真的。

海燕在等着大牛的回答,谁知他却像一个木头疙瘩似的,就是不回答。海燕等急了,劲碓了大牛一拳:“你倒是说话啊!”

这时大牛才愣愣地点了点头。

当海燕回到家里以后,二蛋子已经抽完了最后一支烟。他使劲掐灭了烟头,抬起眼有气无力地问海燕道:“你说怎么办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海燕说:“我能有什么意见,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只有离开你。”

二蛋子也点了点头:“嗯,我也想好了,我能容忍你的背叛,但是我不能容忍你跟别人生了孩子,我们还是离婚吧!”

二蛋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的心仿佛在滴血。

海燕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蛋子说:“毕竟咱们夫妻一场,如今真要分手了,我也不打你不骂你,只是送你一句话,如果以后再找人家,一定要好好和人过日子,不要再朝三暮四,免得伤了男人的心。”

说到这里,二蛋子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海燕在一边看着一个大男人呜呜地哭着,心都碎了。她知道,她真是把二蛋子伤害到了骨头里。这一刻,海燕真想一头撞死在二蛋子的面前,以死来向二蛋子谢罪。

最终,海燕和二蛋子还是办理了离婚手续,海燕带着大牛的儿子离开了单家。大约半年后,海燕又从娘家正式搬进了大牛的家里,两个人又重新组建了一个家庭。当然,他们的结合都是在低调之中进行的,也难免会遭受人们的指责和非议。

至于二蛋子,在离婚后的第二天就匆匆离开了李家屯,这之后的数年时间里,他都很少回来,偶尔回来也是行色匆匆,尽量避免和任何人打照面。在他的心里,李家庄已经成了他的伤心之地,这里有他难以启齿的经历,让他无法在众乡亲面前抬起头来。

关于海燕和大牛的这段孽缘,众乡亲们都说海燕放着好日子不过,却跟大牛这么一个没正调的人在一起,受苦的日子肯定在后面。可惜二蛋子一表人才,却被海燕硬生生地给错过了。

可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般阴差阳错,说也说不清楚的。当然,在广大农村由于蒙昧落后,什么稀奇事情都有,时间久了,乡亲们对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第十一章 不同的抉择 第八节

关于二蛋子和海燕离婚的事情,单志刚和小兰也劝过几次。刚开始海燕因为不能生儿子导致婆媳关系不和的时候,单志刚和小兰就从中做了不少调和工作,直至后来海燕出轨跟大牛有染,单志刚和小兰也劝二蛋子要从大局出发,得饶人处且饶人,应该再给海燕一次机会。但是后来听说二蛋子的儿子是大牛的种之后,志刚和小兰就不好再劝了。在他们看来,海燕也着实做得过分,偷情也就罢了,怎么能忍心和别人生出孩子来伤害单家。其实在志刚和小兰看来,二蛋子和海燕一直都是很般配的一对,两个人能走到今天也让他们感到十分遗憾。

至于人们所说的什么单家祖坟风水不好,容易出现女人出轨的事情来,单志刚和小兰是不相信的,他们认为这只是一种巧合罢了。毕竟,志刚和小兰的感情还是深厚的,小兰也从来没有任何有悖于伦理的行为,在小兰眼里志刚就是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尽管他犯了一点小错误,但是俗话说的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不可能一辈子一点错误都不犯的。只是单志刚的这个错误,给他们家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以至于这个灾难的影响现在还依旧存在。

现在单志刚和小兰面临的难题是,二龙和安然都到了中考升学的年龄,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志刚和小兰犯了难,两个孩子学习都特别好,考入县城的重点高中都大有希望,但是如果同时供两个孩子读大学,显然不现实,本来日子就过得紧紧巴巴的,那将是一笔不小的花费。现在,只有让其中的一个孩子选择读大学,另一个尽早参加工作赚钱,才是最实际的选择。可是究竟怎样选择呢?志刚的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

当然,在二龙和安然的心里,都想着能考大学,在李家屯的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大学生,两个孩子想凭自己的努力来实现这个梦想。安然曾不止一次地对志刚和小兰说:“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考大学,等考上大学了,就会有一份好工作,等有了好工作赚钱了,就能让你们好好享享清福,那时候你们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受累了。”

在安然的梦想里,她想做一名医生,想要为家乡的老百姓看病抓药,为他们带来健康。而二龙的梦想则是要做一名政府官员,凭借自己手中的权力,为家乡的百姓修桥铺路,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单志刚其实对于两个孩子报考志愿一事,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他考虑良久不知道该不该对小兰说。因为按照他的意思,他想让二龙报考重点高中,直接奔大学这个目标而去。而安然则考一所中专算了,这样能早一点地完成自己的学业,找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也好减轻家里的负担。

单志刚之所以不好意思和小兰开这个口,因为安然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而二龙却和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这些年,她尽心竭力地把大龙和二龙拉扯大,已经付出了数不清的心血,对他们单家可以说是恩重如山,如今再提出这个非分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呢?

当单志刚思忖良久,终于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小兰时,小兰笑了,嘴里说道:“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你何必还跟我绕这个弯子?说实话,二龙和安然的事情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如今大龙已经辍学在家,我们不能再让二龙有一点差错了,否则怎么还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二哥二嫂。至于咱们的孩子安然,就让她受点委屈吧,没有办法,家里现在就这个条件,也不能打肿脸充胖子硬撑着。”

志刚看到妻子小兰在这个问题上这么通情达理,心里十分感动,他望着妻子日渐苍老的容颜,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觉得这些年实在欠小兰太多太多……

两口子商量好了以后,趁大龙和二龙不在,他们把安然叫到了身边。志刚直接对安然说道:“女儿,这次中考你就不要报实验高中了,让你二哥考,你不是喜欢医学吗,就报考卫校算了,将来出来当一个护士也不错。”

安然睁大了惊讶的眼睛,不解地问:“为什么,我学习也不比二哥差,凭什么不让我考?”

安然心里感到十分委屈,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小兰在旁边见此情景,赶紧解释道:“安然,妈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现在咱家的经济状况在这摆着呢,供两个大学生实在费力,我和你爸考虑到你是一个女孩子,不如把这个名额让给你二哥……”

安然听到这里,呜地一下哭出声来,她什么都明白了,一头扎到了炕上,心中伤心不已。安然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她当然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这些年父母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自己作为他们的亲生女儿,怎能不为家里的经济状况着想。但是反过来说,要她放弃梦寐以求的大学梦想,她又感到万分遗憾,如今只有用眼泪来倾诉这一切。

安然趴在炕上,哭得很伤心,小肩膀随着抽泣不停地抖动着,那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

志刚和小兰看到女儿伤心的样子,心里也万分难过,正想要再安慰她两句,谁知门开了,大龙和二龙双双站到了门口。原来他们一家三口的对话,刚刚被大龙和二龙在屋子外面偷听到了,小哥俩像商量好了一样,扑通一声,齐刷刷跪到了志刚和小兰的面前,眼里流着泪说:“老叔老婶,你们对大龙和二龙的恩情,大龙和二龙永世难忘。”

志刚和小兰没有想到大龙和二龙会来这一手,极力搀扶两个孩子站起来,但两个孩子早已懂事,就是长跪不起。大龙哭着说:“老叔老婶,我和二龙已经不小了,你对我们哥俩这些年所付出的心血,都在我们的心里,你们就让安然去考高中吧,即便是不让我们读书了,我们都无话可说的……”

志刚见此情景,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说道:“快起来,你们两个搞什么名堂,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来,谁去读书不成,还非要你们下跪?”

志刚的话音刚落,大龙就把话茬接了过来:“好的,我们起来可以,既然你承认我们是一家人,那能不能答应我们两个条件?如果答应了,我们就起来,如果不答应,我们就永远跪着也不起来。”

志刚和小兰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说:“那你们说说看,都是什么条件?”

大龙说:“很简单,这第一个条件是让安然去读高中,二龙考中专。这第二个条件就是,从今以后我们哥俩不再叫你们老叔老婶,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们就叫你们爸爸妈妈,你们对我们的恩情,比爹妈都亲,你们就是我们的亲爹亲妈。”

大龙说完之后,和二龙一起齐声叫了一声:“爸妈——”

并且跪在地上嘭嘭嘭给志刚和小兰磕了三个响头。

志刚和小兰为两个孩子的举止感动不已,低下身来将大龙和二龙搂入怀中,嘴里说道:“好了,我们答应你,快起来吧,你们就是我们的亲儿子。”

正在炕上躺着伤心的安然,看到大哥和二哥这样谦让自己,也从炕上爬起来,哭着对二龙说:“二哥,我不考大学了,你去报考吧,我不生你的气。”

二龙则说:“小妹,还是你去吧,我考啥都行!”

二龙和安然搂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第十一章 不同的抉择 第九节

志刚和小兰看到三个孩子如此懂事,心里也是酸疼的很。尤其志刚,他心里明白,若不是因为自己一步走错,也不至于闹出今天的事情来,他将会让两个孩子同时报考大学,可如今……

志刚的心里难过的很,他将孩子们统统扶起来,语音哽咽着说:“你们别谦让了,爸爸都让你们考高中,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读大学。”

两个孩子却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爸,我们不读书了,我们回家干活,跟你一起还饥荒。”

单志刚将眼珠子一瞪,嘴里说道:“净瞎胡闹,在农村能有什么出息,你们要是真想帮家里,就凭自己的本事考出去。”

小兰也在旁边解释说:“是呀,你们要是真考出去了,家里就是花再多的钱都值得,你们也可以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再也不用窝在这里,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受苦挨累了。”

志刚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们知道爸爸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爸爸最大的遗憾不是输了多少钱,而是你大哥没有继续学业,别看他回来干活好像减轻了家里的负担,其实我天天看着他心里憋屈啊!”

志刚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情绪也越发激动,直到后来终于有两行泪水忍不住滚滚落了下来。

孩子们看到父亲哭了,知道他们的行为让父亲难过了,纷纷说道:“爸,你别哭了,我们听你的话,继续读书就是。”

大龙也在旁边愧疚地说:“嗯,二龙和安然,我没有继续读书,已经很对不起家里了,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哥就是拼了命也要供你们,哥的梦想还要靠你们实现呢。”

小兰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感动不已,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最后,二龙和安然都报考了县重点高中,并且被双双录取。安然打了565分考了第一,二龙打了558分考了第三,整个上河湾就考上5个学生,其中就有他们两个。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一家人非常高兴,小兰特意去镇上砍了5斤排骨炖上了,家里像过年一样热闹。屯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也都纷纷竖起大拇指,说还是单家的孩子有出息,自古这李家屯就没出过秀才,如今却一下子考上两个重点高中,看来这大学也是十拿九稳的。

志刚的头脑却十分清醒,他语重心长地对二龙和安然说:“爸爸已经把学费给你们凑足了,如今考上县高中只是第一步,你们两个还要好好学,只有考上大学了才算最终胜利。”

二龙和安然不住地点头,信誓旦旦地说:“爸爸你就放心吧,我们两个一定会好好学的,不考上大学誓不罢休。”

小兰特意为两个孩子缝制了两床新被子,开学那天,志刚亲自将两个孩子送到学校,将所有的一切安顿好了才回来。

单家的日子似乎随着两个孩子的考中而有了好转,单志刚承包的荒山也到了果树坐果的年头,这一年下来光果子就卖了1万多元。村民们看单志刚承包荒山挣钱了,纷纷眼热起来,有人甚至后悔当初自己没有这个眼光,否则这稳赚的买卖说不定就轮到头上了。

正当所有的人都以为,单家的日子从此会有根本的好转时,没想到却出现了意外。原党支部书记王占国出车祸死了,镇里又派了一个机关干部挂职担任支部书记。这人名叫郑旺,长了一双蛤蟆眼,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一个善茬子,没有一点仁慈相。

他到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方设法地扩大财源,包括加大农业税收缴力度,变着法地增加村提留,同时将村上的机动田再重新发包出去。总之,所有的一切目的很明显,那就是变着法的多往自己的腰包里搂钱。

当郑旺听说单志刚承包村上的荒山要发财,他眼睛红了,将那承包合同拿出来,仔细地研究了好几遍。当他发现那合同上只有原党支部书记王占国的签字盖章,并没有村党支部的公章时,他的眼前一亮,知道机会来了。他便找到单志刚,直接告诉他签的是无效合同,要求将山林收回。单志刚一听大惊,赶紧找到合同一看,果真少了村上的公章。后来单志刚想起,这件事情怪自己,原来那日合同签的着急,恰好管公章的于会计出去了,他忘了将公章过后补上了。

单志刚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自己一时的疏忽竟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赶紧央求道:“郑书记,那村上的公章我忘记盖了,那天于会计出门办事了,公章被他锁在柜子里拿不出来,我和王书记签合同时说好等他回来补盖的,结果那几天我忙着载树苗过后就给忘了。”

郑旺拉下脸来说:“不行,这可是村集体的资产,玩笑不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说签就签的,我不能,他王占国也不能。所以你和王占国单独签的合同,没有村上的公章就是无效,你必须将山林退还,至于你的承包款,我们回头也会如数返还给你。”

单志刚一听急了,嘴里说道:“我和村上承包山林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的,是开过经过党员大会的,征求了全体党员干部的意见,大家都同意了。”

郑旺把眼睛一瞪:“谁同意了,证据在哪儿,你把那同意的人找出来?如果找不出,这山林你愿意不愿意都得还。”

单志刚脸都被气白了,心想碰到一个这么蛮不讲理的村支书,还真是有苦难言。现如今王占国已死,更是死无对证。万般无奈之下,单志刚只得找当时在场的一些人出来作证,谁知那几个人不知道是惧怕郑旺的淫威,还是对单志刚要赚钱了心生嫉妒,要么说这合同是当初单志刚和王占国一个人签的,要么就干脆说不知道。

单志刚一下子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大了起来,他知道,一场从未遇到过的风暴可能马上就要到来了。

第十一章 不同的抉择 第十节

郑旺见单志刚实在拿不出更多的证据,更加嚣张起来,干脆给单志刚下了最后通牒,只准他经营这最后一年,到明年开春死活都要将这几十亩山林归还给村委会。

单志刚当然不会吃这哑巴亏,他想了想,还是要去上级讨要一个说法。于是,他拿着与村上的承包合同去镇里上访,谁知见到了主管的副镇长之后,这副镇长居然和郑旺穿一条裤子,说什么单志刚签的合同是无效的,这山林的经营权理当归还给村上。单志刚心里不服,说道:“那我这几年的辛苦就白费了,要知道那满山的果树可都是我用血汗栽起来的啊!”

那副镇长说话也真是够噎人:“不白费又能怎么着,你要是心里不平衡,干脆把那果树一棵棵拔下来扔了算了!”

单志刚被这副镇长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找一个能真正说理的地方去。于是单志刚又上访到了县里,谁知那县里的人接待了他之后,简单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又给镇里打了电话,要镇里派人把他接回去,妥善处理相关事宜。

镇里将单志刚接回来之后,答复他的还是那句话:“那合同属于无效合同,能把当初的承包款返给他已经不错了,叫他不要再上访了,无论如何都是这个结果。”

单志刚一听,愈加绝望,要知道为了这片山林,他几乎倾注了全部心血,满指望着能靠它改变全家的命运,谁知道刚刚看到一丝曙光,如今却又破灭了。那几日,单志刚急得满嘴都起大火疱,几乎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小兰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赶紧安慰单志刚道:“实在不行咱就把山林还给他们吧,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搞点别的致富项目,反正还有机会。”

单志刚恨恨地说:“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明摆着是欺负人,啊,这山林荒的时候没人要,怎么现如今满山的果树要赚钱了,却想着要收回去?哪有那好事情,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答应他们。”

说完,单志刚又站起来,冲着大龙喊道:“大龙,你不是作文好吗,替我写一封上访信,告他妈的这帮王八羔子,我就不信还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了。”

大龙倒也听话,乖乖地拿出纸和笔,按照志刚的吩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了个清清楚楚,包括对郑旺及村委会的不满也都全部诉诸了笔端,然后将那上访信直接寄到了省里。

转眼,又是开春时节,那上访信迟迟没有得到回复,也不知道是被人给截走了,还是其它原因。总之,正当单志刚准备给果树剪枝,开始新一年的劳作时,郑旺却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赶来了。

只见郑旺瞪着他那双蛤蟆眼,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对单志刚说:“谁让你动这片果园了,你有这个权利么?实话告诉你,这片果园已经不是你的了,赶紧给我滚出去啊。”

单志刚一听就火了,反驳道:“凭什么不是我的,这一棵棵果树都是我亲手栽的,难道不是我的还是你的不成?”

郑旺说:“是你栽的也不是你的了,我告诉你,这片果园是村上的,今儿个我们就将这片果园正式收回,这是你的承包款,一分钱不差的还给你。”

说完就将一沓子钱递了过来。单志刚不看钱还好些,一看那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那钱打掉了地上,愤怒地说道:“谁要你的钱,我这几年的辛苦怎么算?要还你一起还上吧!”

这郑旺看了一眼撒了满地的钱,嘴里啊哈着说:“怎么?还要讹人咋的,反正今天这山林我是收定了。”

单志刚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干脆往他面前一迎,嘴里说道:“你那是吹牛皮,我看谁敢收。”

郑旺被单志刚在众人面前弄得下不来台,气得胡子直发抖,嘴里大喊道:“还反了你,我就收了看你能把我咋的。”

说话间拿起一把铁锹照着一棵果树就劈了下去。单志刚一看这郑旺要砍他的果树,这怎么能行,这果树就像他的命根子一样。单志刚一把抢下郑旺手中的铁锹,照着他肥腻腻的猪脸就是一拳,只打得郑旺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没好声地叫道:“哎呀,你还敢打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旁边的这些人都是郑旺带来的社会闲散人员,原本就是来帮郑旺壮声势的,看到郑旺吃亏,都上来要打单志刚。旁边大龙一直卯着劲儿没吭气,看到单志刚要受欺负,也不怠慢,迅速地抄起一个铁耙子,照着那冲上来的人就是一耙子扫过去。只见冲在前面的两个人猝不及防,早被这铁耙子打了个趔趄。大龙趁机迅速地与单志刚站到了一起,爷俩儿背靠背,一个拿着铁锹,一个拿着铁耙子,圆睁怒目,像一对英雄一样威武不屈。

旁边的几个人不甘心就这样吃了亏,仗着人多势众,调整了一下姿势,又跃跃欲试地冲了上来,瞬间两伙人就打到了一起。

虽然对方人多,但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多半是来替郑旺虚张声势来的,并没有真正想动手。但单志刚和大龙则不同,也许骨子里就继承了老祖宗单四虎子的脾气禀性,打起仗来,丝毫也不手软,不一会儿就把对方一个个打得哭爹喊娘。

那些人看到单志刚和大龙分明是拉出了拼命的架势,最后谁也不敢上前了,仅剩下郑旺还在旁边大声叫嚷道:“你们倒是给我上啊,揍他们,打坏了我负责。”

单志刚和大龙心中正有气,看到郑旺那嚣张的样子,爷俩几乎同时冲了上去,揪起郑旺的衣领子就是一顿好打,直打得郑旺跪在地上哭爹喊娘,哎哟哎哟的直叫唤。后来直到派出所的警车来了,单志刚和大龙才算住了手。再看那郑旺,整个脸部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被打得如同那发面的馒头一样肿成了一团。

最后,单志刚和大龙被派出所的警车带走了,也不知是郑旺暗中使了人情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单志刚和大龙被带到派出所后,先是被警察们“修理”了一番,然后又借口他们妨碍了公务,又把他们两个人扔到拘留所蹲了半个月。

这单志刚有过蹲拘留的经历,再蹲一次也不能咋样儿,倒是苦了大龙,年纪虽然不大,却没想到体味了一回蹲巴篱子的感觉。

转眼,半个月期满,单志刚和大龙从拘留所出来,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单志刚看了看闷着头走路的大龙,心里一阵难受,心想孩子年纪虽然不大,却跟着他一道受了这份洋罪,忍不住拍了拍大龙的肩膀说道:“可苦了你拉,还要跟我一起蹲拘留!”

大龙回过头来,冲着单志刚笑了,嘴上说道:“不苦,真的,况且那王八羔子就得揍他,否则不足以泄心头之恨。”

单志刚也点点头说:“嗯,人有些时候就得这样,免得被人欺负!”

爷俩儿在春日的阳光下,互相望了望,会心地笑了。那笑容显得如此灿烂扎眼!

回到家后,小兰埋怨单志刚道:“你怎么就那么不压事呢,亏你还是一个长辈,你要愿意蹲拘留一个人去算了,还要把大龙也拉上。”

大龙在旁边听了,赶紧将话头接过来说道:“妈,不关爸爸的事情,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要是不给那个王八羔子姓郑的一点颜色看看,他都会欺负死咱们。”

小兰说:“嗯,自从你们打了那姓郑的之后,他还真没到咱家来,估计是被你们打怕了,但我想就凭他的人品,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单志刚也点点头说:“嗯,我也想这件事情这么撂着也不是办法,好歹咱们都要想一个长久之计才行。”

后来,还是大龙在旁边提醒道:“爸,咱们为什么不尝试着通过法律手段解决呢!”

单志刚一听,一拍大腿说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实在不行了,咱们可以去法院告他们呀,我就不信,他们能耐再大,还能大过法律?”

于是,在单志刚的精心准备下,一纸诉状将郑旺和村委会告上了法庭。后经法院简单调查后,正式受理了这起官司。

郑旺收到法院送来的传票后,挤弄着蛤蟆眼,嘿嘿冷笑着说:“还想跟我打官司,好吧,我就陪你玩到底,看谁能玩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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