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带来的话只有一句:“事不可为,走为上。”奶奶没有其他的话,就是怕说多了,孙子一时放心不下,耽误了逃跑,奶奶狭隘的心里面,孙子最重要,其他的人,包括她自己,无足轻重。
赶走了老庄,云烨掩上门,坐在案几前双手托腮,瞅着灯火发愣,案几上堆满了云家最值钱的物事,奶奶特意换了几串新新的开元通宝,还有一些散碎的银子,金叶子足足有两斤重,连他的铠甲都被奶奶送了过来。
抚摸着新编的束甲丝绦,云烨发出了一声苦笑,自言自语得说:“奶奶啊,孙儿也想逃,可我们往哪里逃啊,皇帝早就设好了圈套,孙儿就是圈套里的饵食,皇帝信不过朝中的大臣,咱家和所有的门阀都没有关系,只有咱家是最适合的诱饵,本来就招人忌,皇帝又在上面泼油,一两杯水那里扑的灭这场大火,如果不是太子告诉我京城里那些勇将的去处,孙儿几乎要和窦家和解,这才是最可怕的。老程,老牛一定急疯了,害怕我选错队?关陇现在闹翻天了吧,程咬金在陇右,长孙无忌在关中,尉迟敬德在京城,张亮在河北,段志玄在山东,张士贵在洛阳,我的皇帝陛下,你要干什么?”
京城云家的老宅子,由于人少,显得有些荒凉,有青草从石缝里顽强的生长,在墙角的暗影处,云家的护卫一动不动得站在那里,偶尔有兵刃的寒光闪现,告诉云烨现在他的处境有多么的恶劣。
“侯爷回去睡一会吧,都四更天了,明天还要去县衙呢,”老庄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小声地劝慰云烨。
“老庄,这两年你就没离开过我,你说,我真的是一个混蛋吗?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歌姬,一不小心就会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值得吗?”
“侯爷,小的没念过书,小的却有人心,草原上您看到那日暮要被做成酒杯您那时的神情就非常的骇人,小的知道,您其实不在乎死几个人,不管是战死的,还是病死的,您其实不在乎,人总会死的,早死晚死就那么回事,小的觉得您在乎的是那个歌姬被做成了蜡烛,这才是窦家得罪您的重要原因,掀了您的逆鳞,您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云烨愕然一惊,发现这个粗豪的汉子居然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细发人,拍拍老庄的胳膊说:“我在陇右的时候,有一位长辈对我说,人可以杀死,砍死,烧死,拧死,反正就是各种死法都可以,唯一不能的是被饿死。
我倒是认为饿死也没什么,这天下的粮食永远都不够吃,你不饿死,总会有人饿死,那位长辈的亲人都是饿死的,所以他的看法有些偏激。
你家侯爷我不同,人之所以被称为人,就是因为他超越了禽兽,尊重别人的生命,就是尊重我们自己,野兽吃野兽是因为饥饿,会吃的干干净净,不会拿尸体干别的,只有人这个奇怪的动物,才会因为其他的乱七八糟的原因杀人,有些过份的,就是那些不能称之为人的家伙,才会用活人的头骨来做酒杯,才会想到用人的尸体来做蜡烛,所以他们都该死。”
老庄似懂非懂得点点头,见云烨没有一点睡意,也就不再劝说,他也清楚,侯爷今晚不会有什么睡觉的兴趣。
推开东厢房,里面灯火通明,云家找来的人都在快速的抄写云烨的状纸,没人抬头,他们早就把这一千多字记了下来,门口的案子上已经有了好大一叠。
作为后世人,云烨怎会不清楚舆论的强大作用,没有给窦家泼污水,就是告诉长安市民,窦家喜欢用人来做蜡烛,现在他家里点的蜡烛还是一个叫绿竹的可怜女子身体做的蜡烛,要长安市民们小心,不要轻易违逆窦家,违逆窦家的后果就是可能被他家当成蜡烛给点了。
云烨不相信长安百姓会不感兴趣,连人家马上风都要传扬得沸沸扬扬的人,遇到如此恐怖的事会无动于衷?拿起一张自己的大作,云烨念了一遍,满意得自语:“好文采。”
大家世族不是都在玩命的攒名声,云烨就不信一个蜡烛世家的名头扣在窦家的头上,窦老头会无动于衷?几千年的名声,我呸,让你窦家见识一下大字报的威力,也让你们感受一下什么叫舆论轰炸,三天后,满长安的人见到窦家的人不绕着走,我就跟你窦家的姓。
明日太子想必会找一些人口走失的人家,只要随便找些人,告诉那些人家,人可能没了,窦家那么喜欢用人来做蜡烛,一个绿竹怎么够,说不定全被窦家当蜡烛点了云云。
法子有些缺德,李承乾神色惊恐,却又兴致勃勃的去办这件事,他老娘早就对云烨说过,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可以找太子帮忙,这样好的一个政策不用光用尽,用彻底怎么行。
云烨非常相信,皇宫里那条法力无边的恶龙,正在饶有兴趣的注视着长安城里的一切动静,藏在肚腹下面的龙爪恐怕早就跃跃欲试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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